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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圣王至德与天齐，天马来仪自海西。腕足齐行拜两膝，繁骄不进蹈千蹄。髤髵奋鬣时蹲踏，鼓怒骧身忽上跻。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
马儿跪下衔着杯子呈递美酒，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在唐代宰相张说的诗中，详尽地记录下了这样一副热闹的宫廷庆典画面，庆典之上，数百匹马儿伴着鼓点乐奏翩跹而舞，时而参拜，时而扬蹄，整齐舞蹈，煞是壮观，其中最令人拍手称赞的是，这些马儿最后竟然能够跪下衔杯，进献美酒，极尽曲意逢迎之态，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盛唐气象，在一场宫廷庆典之中，便能窥视一二，倘若没有强盛的国力，自然也玩不起这么高档的娱乐，然而随着盛唐一去，这种情景却再也难在历史书中发现了，其期间到底经历了何等变故，竟使得其最终沉沦于历史长河之中？ 上面提及的这些马匹便是唐代著名的宫廷娱乐表演者——舞马，有幸，历史记载下了这群通灵驯巧的动物表演，并用生动的文字描述刻画出了它们在盛唐时期的巅峰演绎，将当年的盛世繁华，通过这一帧帧热闹的场面，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唐代，舞马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宫廷庆典项目 细观舞马这项娱乐活动，其兴衰与大唐王朝的发展轨迹几乎完全吻合，其随着大唐的兴盛而攀登到演绎的顶峰，也最终随着大唐的衰落而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世事无常，令人不禁唏嘘。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走近舞马这项娱乐活动，从其盛衰轨迹，来体味大唐王朝盛极而衰的无常悲凉。 舞马，唐代之前也有 舞马这项娱乐活动在唐朝之前便有记载，最早在三国时期曹植的笔下就有记载，后来南北朝时期舞马也频繁出现在史书、文赋之中，只是这些记载大多只是描述单个马匹的灵巧驯顺，并没有像唐代那样，舞马大规模组团登台演绎的那种壮观气势。 臣于先武皇帝世，得 大宛紫骍一疋，形法应图，善持头尾，教令习拜，今辄已能，又能行与鼓节相应，谨以奉献。——《鲜文帝马表》.曹植.魏 河南又献赤龙驹，有奇貌绝足，能善拜舞，天子异之。——《河南国献舞马赋应诏并序》.张率.梁 这其实也和那时的国家现状有关系： 首先，在战争、分裂年代的三国、南北朝时期，与外界的沟通交际不发达，虽然从汉代开始，陆上的丝绸之路已经开始延伸，但国与国之间的沟通，通常还是以战争和征服为目的，而这些灵巧的舞马，在当时只有外国才能产出，战火纷飞之际，这种国与国之间的献礼，并不是个很常见的事情。
战马是古代战争的重要战备 其次，马匹在战争年代，是种相当重要的战备物资，这些能够登台演绎的马匹，必然是体格健壮、灵活的品种，在军队、国家尚且缺乏马匹供应的情况下，如果有这么一群好马被圈养在宫廷之中，单单只为了进行大规模娱乐表演，在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种非常奢侈、过分的昏庸亡国之举，皇帝本人也是一定压力山大，毕竟“昏君”的帽子，不好戴呀。 那么为何唐朝的舞马活动就能够兴盛起来了呢，而且文人们还不吝赞美之辞去讴歌、赞美这项活动呢？ 让我们一起来继续看一看。 大唐盛世，爱马的文化气象 银炉降节, 辞北禁而渡河桥; 骏马香车, 出东城而临甲第。——《奉陪武驸马宴唐卿山亭序》.宋之问 同学少年多不贱, 五陵衣马自轻肥。——《秋兴八首》.杜甫 唐人爱马，整个朝代自上而下对马的挚爱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与马匹相关的活动、生活场景更是常见于史书、笔记和诗歌之中，在唐人的文化生活中，骏马几乎成为了人们身份、地位和财富的象征，与如今的“宝马”名车仿佛。 而这种对骏马热爱，最初来源于大唐的一位君主——李世民，这位马背上得天下的君王。 一、李世民的骏马观
唐太宗李世民一生爱马 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李世民 在李世民的征战历程当中，经常能够看到骑兵作战的记录，对于一位杰出的军事将领，李世民对战场上的大杀器——骏马的热爱，可想而知，战马是其征战天下的得力助手，胯下的良驹更是曾伴随其数度出生入死，以至于其去世后，在昭陵的前面，树立的就是六匹神采飞扬的骏马，昭陵六骏是李世民一生挚爱的写照，更是整个唐代爱马之风的源头。
昭陵六骏，一个朝代的爱马之源 二、李隆基爱马的奢侈继承 如果说唐太宗李世民是实用版的爱马情结，那么唐玄宗则真的将其变成了高端版的“爱马仕”。 九天阖闾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王维
盛唐气象，万国来朝 经过唐代先前的数位帝王辛苦经营，到了李隆基的时代，整个大唐日益隆盛，四方朝拜，万国来唐，长安俨然成为了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繁华阜盛，热闹非凡，在强大的国力条件下，彰显盛唐气象的一些景观、活动便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而舞马活动的大规模出现，自然也不是偶然。 一、东西方沟通的深入，番国进献频繁
东西方的贸易沟通加强了国家之间的联系 随着大唐国力日渐强盛，已经不需要通过单纯的武力来彰显天朝的威仪，硬实力和软实力都在那里摆着，不服不行，丝绸之路的深度开拓也使得沿途国家，在进行贸易的同时，甘心去加强与唐朝的进贡和交流，大量的舞马就这样从本土出发，沿着唐朝的官道，进入到了大唐的国都之地——长安。 康国献马： 康国马, 康居国也, 是大宛马种, 形容极大。武德中康国献马四千匹, 今时官马, 犹是其种。——《唐会要》 吐火罗(月窟)献马： 城北有玻 山, 南崖穴中有神马。国人每牧牝马其侧, 时产名驹, 皆汗血焉, 事与大宛同。——《太平寰宇记》 月窟龙孙四百蹄,骄骧轻步应金鞞。——《开元杂题七首.舞马》.陆龟蒙 大秦（海西国）献马： 圣王至德与天齐，天马来仪自海西。——《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张说 大量的舞马随着外国使团进入长安，在展现对大唐的善意和崇敬之外，也丰富了当时的朝廷的马匹数量，除了这些外国进献的马匹，让大唐能够支撑起大规模舞马活动的还在于其内部也能也能产马供马。 二、大唐自产马匹，也是舞马的重要来源 随着良马的持续输入，以及唐太宗先前引进良种改良军马的措施，唐代产马之地的马匹质量显著提高，西北、东北一些边疆靠近塞外的地区，其所产出的良驹也被大量送入长安，成为了舞马的重要来源。
马匹，唐代也有自身牧马之地 银州，是唐朝河曲之野八牧监之一，大批良马官马在此放养，而且距离长安较近，输送便利，作为定制，银州牧监每年会挑选大批良马送到朝廷。 是时内宴用舞马，毛仲兼领教坊使，疾趋中厩教百匹马舞，且沃巨卮酒，酒酣，起抚银州监马背。——《存研楼文集》.储大文 而幽州地处东北，与塞外相交接，大批的马匹买卖在边关榷场进行，幽州节度使将良马挑选出来，进贡朝廷也逐渐成为了一种惯例。 幽州晓进供奉马，玉珂宝勒黄金羁。——《津阳门诗》.郑嵎 然则舞马产于幽州者为多也，补塞外以善马来贡者。——《日下旧考闻》 盛唐之巅，舞马舞于朝堂 玄宗尝命教舞马，四百蹄，分为左右，分为部，目为某家宠，某家骄。时塞外亦有善马来贡者，上俾之教习，无不曲尽其妙。因命衣以文绣，络以金银，饰其鬃鬛，间杂珠玉，其曲谓之《倾杯乐》者数十回，奋首鼓尾，纵横应节。——《明皇杂录》
盛唐，国力强盛，到处都是繁华景象 开元年间，大唐政局稳定、文化繁荣、国力昌盛，乃唐朝极盛的巅峰，强盛的国力条件，为舞马这种奢侈的活动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加之唐玄宗本人又拥有一颗文艺心，除了热衷于和杨贵妃谱写《霓裳羽衣曲》之外，其还为这些舞马们谱写了不少曲子，为此还给每匹马儿都取了名字，大唐的帝王将心思全都耗费在了这种宫廷娱乐上面，看似鲜花怒放、歌舞升平的盛世局面，背后实则隐藏着深深的国家忧患。 安史之乱，随着盛唐而逝的舞马 开元天子太平时，夜舞朝歌意转迷。绣榻尽容麒骥足，锦衣浑盖渥洼泥。才敲画鼓头先奋，不假金鞭势自齐。明日梨园翻旧曲，范阳戈甲满西来。——《舞马》.徐积
安史之乱，大唐的国殇，舞马的厄运 公元 755 年，安史之乱爆发，当叛军攻破潼关之后，惊慌失措的唐玄宗最终选择逃离长安，关键时刻，他再没有理会那些圈养在宫厩内的马匹，而是选择了那些不会表演、讨人喜欢的战马出行，这些灵巧驯顺的动物们，便被大唐王朝彻底抛弃在战乱中的长安城内，等待着战火降临的厄运。 自是因以数匹置于范阳。——《明皇杂录》 战火纷飞之际，正是用马之时，这些文艺马们除了被安禄山留下一些之外，其余全部被赶上战场，随着叛军进行生死征程。 先前伏枥于宫厩之间，舞蹈于朝堂之上的马匹，就这样踏上征程，在战场之上，消磨着最终的生命，那些侥幸逃脱了战火死亡厄运的舞马们，最终却没有逃脱命运的绝杀。
舞马最终难逃死亡厄运 安禄山死后，仅存的这些舞马则转为其部将田承嗣所有，然而田承嗣本人整日征战，根本不知这些马是舞马，加之战事频繁，马匹缺口很大，其于是就把它们与战马混在一起饲养，直到有一天，发生了这样的怪事。 一日，军中享士，乐作，马舞不能已，厮养皆谓其为妖，拥彗以击之。马谓其舞不中节，抑扬顿挫，犹存故态。厩吏遽以马怪白白。承嗣命棰之，甚酷，马舞甚整，而鞭挞愈加，竟毙于枥下。时人亦有知其舞马者，惧暴而终不敢言 。——《明皇杂录》 这些灵巧驯顺的舞马，在本能的习惯驱使之下，闻乐起舞，却被那些不懂舞马艺术的行伍之人惊为妖怪，最终迷信的人们决定降妖除魔，这些曾经出入朝堂的天子宠物，被活活鞭笞致死。 这些凄惨死去的舞马，伴随着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开元盛世”，最终化成了一段记忆模糊的往事，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大唐之后，舞马凋零
舞马与大唐，最终如同残阳入山，黯淡而终 随着大唐王朝的衰落，国家的内忧外患日益严峻，使得唐朝王庭再也没有精力将大量的骏马培养成歌舞生平的工具了。 唐后的五代时期，各国之间战火纷飞，马匹作为战场上的重要战力，自然也不可能放置到朝堂娱乐之上，而宋代时期，先天的不足，加上北部契丹骑兵的战火阴影时刻笼罩在头顶，加之西夏缺失牧马之地的丧失，使得宋代也缺少了大规模舞马的条件，而数百年的断绝，最终使得这项宫廷娱乐日渐被人们和历史遗忘，最终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结语：舞马这项宫廷娱乐活动，其轨迹伴随着大唐王朝的兴盛和衰落，在天宝年间达到了巅峰时刻，最终随着安史之乱，日渐式微。 从舞马的奢侈、兴盛可以看出当时大唐王朝的国力强大、自信奢华，而舞马最终悲惨凄凉的命运，也折射出了安史之乱后的大唐王朝对时局控制的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王朝的衰落景象可窥一斑 。 江山兴替，无常轮回，然而在这一兴亡历程之中，舞马，这群灵巧驯顺的动物，其盛衰的命运还是让人读后，不禁唏嘘长叹，泪满衣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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