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我们从出生那天起,就站立于故乡的土地,呼吸故乡的空气,聆听长辈讲述的故事,故土陶治性情,融合成生命的一部分。在从“农业中国”向“城市中国”的起承转合中,我们无论置身何处,都会涌起挥之不去的乡愁。乡愁是根,是魂。如同祖辈所栽庭院古树,年深岁久,经冬弥茂,给我们无尽的温暖与激励。 旅|游|去|哪|玩 锡山村,在安仁西南部,属灵官镇。北靠老鸦桥,与宜河、豪田相接;南接古彭蠡村,与官桥、古铛相连,东朝双牌山,与算背、荷树相通;西望猴昙仙,与向荣、南坪相依。 我与锡山,缘于扶贫。在扶贫走访中我认知锡山,锡山的山山水水给了我很多启发,那里有许多遗存几近消失,但是“魂”依然在,它们从不同的维度向我展示尘封的印记。 诗意的宜阳河 眷念锡山 一条诗意的小河,流过南流到北,把锡山分为东和西,这条河叫宜阳河。 在锡山,宜阳河曾是弯弯曲曲。“S”形从“八家”东流到罗角山西麓“九家”,又呈“S”形西流至何古山东麓,从周古又北流,再东拐至狮子山西麓,然后绕着古城老鸦桥,呈“S”形西流而去…… 宜阳河,古称“容水”。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县上有容水,自猴昙山下注洣水,谓之容口”。县志记载:“宜阳港,发源自耒阳界观音阁。西北流至大塘,合潇湾港……北流至老鸦桥,一名罗家桥,彭蠡港水入焉……” 彭蠡港,又称“彭蠡江”,今名杨柳江。聚勾娄寨、樟木塘和官桥三方之水,在沧海洞会合后,从罗角山的东麓流入宜阳河。县志记载:“彭蠡之源,一自樟木塘与柳溪水合流,经添福桥。一自勾娄至鼓塘,一自青油山,合灵官桥与枫树峡诸水,至官桥,均汇于彭蠡,东南流三里许,与宜阳港合。” 锡山,三山夹峙,两江奔流。西山何古山,东山狮子山,中山罗角山,夹着宜阳河和杨柳江,“两江”冲积的锡山洞(“洞”是安仁方言,山远田多曰“洞”),就被人称作为“一洞天”。因为山,因为水,因为这独特的地形地貌,造就了得天独厚的“三山两水一洞天”。 宋代之前,古安仁镇也好,古安仁场也好,亦或是古安仁县也好,治所选址均在锡山北面的老鸦桥。古城老鸦桥,像大坝一样将宜阳水和彭蠡水兜住。每到春涨,锡山洞白茫茫的一片海,像铺着银白的“锡”一样,人们形象地把这里叫做“锡山”。 那一年,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在改天换地的热潮中,宜阳河流域的人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战天斗地,叫河水让路,让高山低头,将宜阳河拉直,从罗角山直通老鸦桥,一直到洋际坳。 弯弯曲曲的宜阳河,我只听锡山的老一辈讲过,并没有见到过,隐隐约约的遗迹还在。“S”形的宜阳河,留下许多陈年故事,尘封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千年古道千年梦 在锡山,曾有过一条千年古道,那是一条石板铺就的“官”道,早被历史的尘烟湮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代嘉庆县志(卷之三营建铺递)记载:“西路,由县城至青路铺十五里,青路至彭蠡铺十五里,彭蠡至东桥铺三十里,交耒阳县界;彭蠡至新水铺三十里,交永兴县界。” 锡山古道,属县志记载中的“青路-彭蠡”南段中的“老鸦桥-古铛”段。古道从消失的老城——老鸦桥出发,往南经锡山通古铛龙海、永兴郴州、广东乐昌。先民们把茶叶运出去,把盐巴挑回来,这条路叫做“茶盐古道”。 为了寻找锡山古道,问当地的年轻人,他们都说不知道。问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他们很兴奋地颤颤巍巍地指认着古道的方向和位置。 七十六岁的曹思仁老师,退休在家,精神矍铄。我上他家闲坐,他告诉我:古道就从他家的老屋门口经过,清一色的青石板路。他说,他的婆婆就在古道旁边开过铺店,店名就叫“罗角山铺”。我不知道这罗角山铺是否就是县志记载中的“彭蠡铺”?还说,他家老屋前的杨柳江上还有一座“杨柳桥”。县志记载:“杨柳桥,在县西南三十里,旧架以木。康熙间,捐修石桥,乾隆间重修”。 古道往北,从山脚下经古庙边,在狮子山过老鸦桥。县志载“老鸦桥,一名罗家桥,在县南二十五里甘田村,旧有石桥三拱,后圮。乾隆间,邑绅等修桥四 拱,高三丈,缭以石栏”,有清乾隆古碑《李侯德政碑》和《重修桥碑》为证。 古道往南,从罗角山下到古铛樟木塘。樟木塘,“在彭蠡村,广数亩,有珠泉涌出,历旱不竭”。民间俗语云“樟木塘,水灏灏,十个女人九个骚”——“骚”,是说这里的女人见过世面、不拘谨腼腆、能打开局面的意思。 如今的锡山,河变了,路也变了。千年古道承载着千年梦想,留给给人们一万个念想和一份淡淡的乡愁记忆。 枫树坪 古部落遗址 看完陈和欢先生的《一个村庄的三张名片》,我开始寻找“枫树坪”,寻找那个神奇的古部落聚集的地方。 按照陈老先生的文章指引,我没有去河西那边的有高大“古枫”的周古、哨上去寻找,而是带上几名队员直接到狮子山脚下,从新屋老屋组开始,到上陈下陈结束,但始终没有找到象样的“枫树”,更谈不上“枫树群”了。 在老屋组,看见一颗很高很大很古老的樟树,还有几栋破旧的“老屋”。我心窃喜: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枫树坪”吧!问在家的老人,他说这里曾有几棵“大樟树”,没有“大枫树”。樟树都被砍掉了,只剩下这一棵,孤零零的,像孤独的老人。问老者有“枫树坪”这个地方吗?老者用手指了指南边的陈古方向,说过去那里有枫树,是个古代先民居住的地方。 继续往南,寻找心中的“枫树坪”。田野中央,我们看见孤零零的“福主庙”和那细水长流的三级“古井”。 福主庙料显破败,瓦片掉落。门前对联倒是很直白:“福神为民免灾难,主持护众保平安”。在庙内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残缺的木板,应该是某牌匾的一部分,上刻“座拥貂珰咸称二美”,字迹遒劲有力,足见书者刻者之功底。“貂珰”是指古代侍中、常侍的冠饰,借指宦官,这里该指“福主”了。湘南地区,福主就是“土地公公”,是地方神,诸如地方官员之类的“官”老爷菩萨,为官廉正,勤政爱民。 庙边井边的那条田埂路,是当年的古道遗址。田埂下一条小溪。沿着溪边小道,爬上个小坡,到了陈古塆。 陈古塆是个大塆,不仅房屋多,人口多,更具“大气象”:前有空阔的锡山洞,后有靠山像壶椅,更有杨柳江、宜阳河缓缓流淌,既像护城河,又像是官的绶带——这就是风水,当地人说这里有“龙脉”。陈老先生说“信不得”,我看还“真得信”!枫树坪的后山里还有风景优美的“十里丫”和“坳背垅”呢!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涛声依旧,似乎跟枫树有关。 也许,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枫树坪的那张笑脸,还在诉说着历经千年风霜的故事。 这就是陈古——传说中的“古枫树坪”,也不知道从什么年代起,这里不再叫“枫树坪”了。 如果你真想了解“枫树坪”,请你静下心来,读一读陈老的《一个村庄的三张名片》,它会带你去体会枫树坪的无穷乐趣,包括无邪的童趣。 周家大屋 出了个“举人”…… 安仁是“建筑之乡”,多建筑老板,外出务工的农民多为建筑“工匠”。古村落基本上败落,取代它的是现代新村;古民居被拆掉,建起了崭新的“平房”、“楼房”,锡山也不例外。但在周古组却保留了“半栋”别致的“古屋”——周家大屋,这屋里还出了个“举人”——周积煌。 《西城周氏族谱》记载:“积煌,字师尚,号莲炬,道光元年辛巳恩科举人,壬子会试擢选知县,考取教习”。县志记载:“周积煌,道光元年辛巳恩科举人”。 我慕名走进周家大屋。它属典型的湘南民居,青砖黑瓦,飞檐翘栋。屋前有坪,草坪里有升旗杆和栓马柱。红石砌的台阶磨损严重凹陷下去,大门口有街基和木柱。 跨过大门,走进大厅。大厅三进两天井,一 进高过一 进,寓意“步步高升”。厅的两边是厢房,厢房或倒塌或被拆除或盖了新房。 我们正感叹先人们的建筑智慧,周姓老人告诉我,过去还在天井里养龟呢。养乌龟不仅可以疏通下水道,更是因为龟是中国古代四灵之一,有天、地、人之象,也是轩辕黄帝族的图腾,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常常是长寿的象征。 大厅的中厅,是议事厅。第三厅是祖宗堂,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天花板是八角形的,饰以图案花纹。 神龛柜台是杉木做的,两扇门叶。门叶背面用墨汁写着两个药方。一个《便产神方》,注“胎至九个月一服,临产一服”。一个《产宝汤》,注“产后即服,可避风水,婴束引煎成童便渗服”。两药方字迹有些模糊,落款很清晰:“乾隆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汝南立”。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是指神龛台打制的年份,还是药方记录的年份? 周积煌,西城周氏的第十九代嗣孙。道光元年,正好碰上皇帝特科开考的机遇,中了举人。担任过知县,并考取教习。“教习”,学官名,掌课试之事,教官亦称为教习。 锡山周家的后辈,十分敬佩周积煌的聪明才智,说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几乎成了“智慧”的化身。“周古周积煌,一眼观十方,偷眼看婆娘”——少数上了年纪的周氏族人还能津津乐道地讲述有关周家大屋和举人的逸闻故事。 屋已破,人亦非。举人已作古,故事永流传。 龙窑 静静卧在山坡上 在周家大屋背后的山坡上,沉睡着一条“土龙”。 一个晴朗的秋日,我和村干部,扒开茅草丛,爬上山坡坡,去探望“土龙”——烧制土陶的“土窑”。 土窑,又叫“龙窑”或“长窑”,建在斜坡上,象条长龙斜卧。龙窑废弃多年,窑里满是碎碎的陶片和废弃的坛坛罐罐。我钻进“龙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龙窑的腹部,深怕惊扰沉睡的“土龙”;小心翼翼地求证着,深怕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走完几十米长的“龙窑”,又去看作坊。作坊里泥土筑的台还在,还没有烧制的胚胎杂乱地摆放在台面上。土虫,在作坊里“叽叽,叽叽”地鸣叫着。 土陶制作的历史很悠久,据考古发现,神农炎帝时代就开始制作土陶,因此“制作陶器”成为人类人文始祖炎帝神农的“功绩”之一。而作为规模生产的“龙窑”最早见于商代。锡山什么时候开始建造“龙窑”?我们无法稽考。我只知道省考古队曾在附近“八家”的何古山遗址上,找到了新石器时代的石斧石鉞。我想,如果在锡山发掘了“古龙窑遗址”,那一定是个天大的“惊喜”。 锡山,包括老鸦桥周边,可以说是“陶器之乡”。曾几何时,到处是“龙窑”,处处见“窑烟”。民间流传“老鸦桥,老鸦桥,三只罐子搭个窑,老窑归老窑,新窑是新窑”,足见“龙窑”之多。居住在这里的村民绝大多数从事土陶制作:胆子大的当了老板,有技术的做了师傅,有力气的做陶工,多数人则是挑着陶罐,走村窜寨,四处游走,干起买卖营生,做了土陶贩子。 走出龙窑,我站在山坡上,思绪飘到遥远的年代。幻觉闪现,仿佛看见何古山石器时代的先民,身穿树皮在打磨石器、追赶猎物的画面。也仿佛看见这里的先民,在龙窑作坊里赤脚踩泥、赤膊制陶烧陶的劳动情景。眼前草木晃动,仿佛人影在穿梭……龙窑,静静地卧在山坡上。 “卖坛哩喽”——那是留在锡山人们记忆深处中的一声吆喝,它永远高亢而清脆、雄性而悠扬。 世易时移,沧海桑田。尘封的锡山印记,是历史的烙印,是挥之不去的乡愁。 【作者简介】李琼林,男,湖南安仁人。郴州市作协会员、郴州市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主要从事地方文化和文艺工作,写散文为主,在全国《海外文摘》《散文选刊》《都市作家》《湖南写作》《郴州日报》《郴州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有多篇作品获得全国散文奖。 编辑: 陈跃鹏 二审:颜智慧 终审:唐志卓 点分享 点点赞 点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