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成,现在光泽县医院工作。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民间文艺交流中心副秘书长、光泽县文联副主席。有散文作品发表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中国散文》等报刊上,散文“刻印在生命中的母爱”获中国散文华表奖提名奖,“美丽的光泽我的家”获全国散文作家论坛一等奖。“小城情怀”“走近光泽大武夷天池”等获《中国作家》杂志“金秋之旅”征文二、三等奖,入选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散文大系》,出版《美丽的光泽我的家》散文集等。 那个年代小城的人和事 文 / 王建成 沿闽江溯源而上,穿富屯溪逆流行到尽头。这里地势高峻,群山连绵,由西和北两条大溪汇流而来,簇拥着一座叫光泽的小城。 光泽,从版图上看是地处闽西北与赣东交界的一个边陲小县。东邻邵武,东北接建阳、武夷山,西北与江西铅山、贵溪相邻,西与江西资溪、黎川接壤。著名的武夷山脉北段延伸到境内,闽江重要支流富屯溪起源在这里。闽江而上,民间有“一滩高一丈,光泽在天上”之说。海拔之高,让这里自古就是“福建屋脊”。 (一) 这里自古是荒服所在,地域偏僻,城池狭小,人口稀少,名字一向少为人知。但历史久远,却为八闽之最。据《八闽通志》《光泽县志》等史料记载,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就有闽越土人居住,商周文化遗址让这里成为福建的古文明记忆。历史上这里大多时期属邵武管辖,唐武德七年(624)辟邵武北地光泽、鸾凤二乡置洋宁镇,五代后周显德五年(958)改财演镇,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升县,以光泽乡名为县名。然而为何叫光泽,一直有猜测和传说,大致是讲地方又光又窄(窄本地话与普通话译同音),没有什么史料依据。而又有人以清版《光泽县志》“青山耸翠,碧波潴秀”八字而推演县名的由来,也很难有说服力。老县城为明朝洪武年间所建,恐怕是福建最小的城池之一。从东到西只有长约1000米,宽约一二百米,但也有城墙城垛,东西南北四门。南面是青山,北面临河城墙下开了4个水门,供城里人下河取水、洗衣、洗菜、打鱼等。城中一条主街叫前街,只有5米来宽,是鹅卵石铺砌的路面。两边是低矮板壁砖墙瓦房,也不少内有一幢幢二进三进房子的院落。偶尔中间还穿插几幢二层三层板式楼房,宛如“鹤立鸡群”。每隔一段都有一条巷子通向后街,虽是叫后街,但也只是主街人家房后一米多宽鹅卵石路面的小巷。再通后又叫三后街,也是一米多宽鹅卵石路面。过去民谣描绘:“小小的光泽县,两家豆腐店,东关一吆喝,西关都听见。”城池虽小,可在明清到民国时期也有“八坊、十街、三十九巷”之说,过去的县衙和后来的县政府就在主街中段靠北,今天财政局的所在地。当时由城向西出城门有一二百米的街道是西关,过去是小城商贸热闹区,各类商家在街两旁都是。有名的陶陶招待所、江东寺、文教馆、万寿宫都在街旁。再过去是寺前街,有过去最大的龙兴寺在这后面,所以为街名,也是民居所在地。回转过西桥,又叫洪济桥,是杭头街。连转而下春台桥是茶市(焙)街,也是城外商贸民居最集中的地方。建筑大多明清所建,很有特色。街内有社学、白马庙,还有沿河有水陆码头等。而向西北是武陵坊,往西路乡村而通向江西黎川、资溪的出口。再说东出城门叫东关,主要是民居、商铺,过去有迎恩亭,为进出福建内陆的通道。转过东桥平济桥向东北是镇岭街,长约1000米,宽约2米,都是商家民居。街路笔直,一直沿伸到北溪渡口。过浮桥到乌洲一带城郊,而下北路乡村。 小城中心靠南有一座望高山,是城中山,高约三四十米,是小城人休闲散步的去处。站在上面,城中一览无余。清版《光泽县志》记载:“望高山,顿耸城内,县治主山也。”到上世纪1934年,国民党军队进光泽清剿红军时,把山头削平,成了一个大平台,称“中山台”。作为军队操练场,并将县城隔河北面沿山开出一条马路,经东桥西桥相连成为一个环城道路。中山台解放后经过不断拓宽,已成了一个方圆约近万平方米的广场,也成了过去小城人休闲、锻炼、娱乐活动和大型聚会的地方。城内过去寺庙多,孔庙、城隍庙,小学就设在孔庙里。城外围白马庙、龙兴寺、东林寺、吕祖庙、文昌宫、太保庙等都非常有名,人们崇佛信道。天主教渗入也有100多年历史,城中1934年德国人建了天主堂,上世纪四十年代天主教推动办起了县启民中学,就是现在的一中。至今天主堂还保留在县政府大院那里,成为当地唯一的西式建筑,让人眼睛一亮。 (二) 小城是在山水环抱之中,四周高山矗立,人们开门见山,抬头是山。南面九龙峰,又叫九里峰,海拔600多米。沿伸还有旗山、千竹峰、云岩山等连绵。北面隔河是九墩山,九个并排高的圆岱小山如墩,朝向九龙峰。九龙为民间“九五之尊”,所以民间有“九墩叩九龙”之说,以称城处风水宝地。东北面离城约20里是猴子山,又叫乌君山,海拔约1640米,自古有“东南名胜”美誉,是光泽县的标志山。西面渡头山、黄源岭等。过去小城人外出,外面人进来,陆路山行崎岖陡峭,来往艰难。 水路虽然滩险礁多也难行,但水运还是比较发达。西溪流过县城这段叫“杭川”,又叫鹿溪。城溪上游中间水冲成一个长200多米,宽50多米的大沙滩,叫中洲。以滩隔成大河小河,到中下游才合流。西溪流过县城,北溪擦过城边,两溪在城东交溪的回龙潭汇合,而成为富屯溪的起源,直下闽江。 当年小城的水运有闽清帮、贵溪帮、本地帮等船家,有鸡公船、麻雀船、舴艋船数百只,城东到城西旁有五六个码头。30公里水路到邵武,360公里到福州,水面滩多水急,礁石屹立,虽然风险难行,但比陆路轻松。所以麻雀船、鸡公船、舴艋船多达一二百条,日夜来往不绝。当地山区的物产如竹木、笋干、香菇、茶叶、大米、红糖等大多从水路启运,往延平福州等下四府。再由那里溯源而上,经约500滩到这里。运回海货、布匹、京果等,分发这里城乡,维持着小城这里的富足,供给这里民生之用。直到上世纪1934年开通了阳杉公路,马路绕城边而过,小城开始通上汽车。接着到1957年鹰厦铁路通过这里,为入闽第一站,陆路开始发达起来,水运才衰下来。 (三) 当地虽是商周闽越之地,经过几千年的沧桑事变,到现在土著民却几乎没有。所居的民众都是几次中原大迁徙的流民客家,成为本地人。还有明末清初闽南战乱移民过来一部份。因这里地处闽赣边境,江西人很多留居。到上世纪抗战之初,为躲避日本兵的进攻,福州和江西南昌一带上万人内迁涌往这里,抗战胜利后一部份人没有回去在此定居。所以小城本地人、江西人、福州人、闽南人混居生活,城内都在一二万人,生活习性也各有不同。上世纪五十年代解放初期,小城人多起来,也复杂起来。北方南下解放光泽部队官兵进驻,接管地方政权干部留居。他们拖家带口,安下家来。还有上海福州等学生服务团学生,周边县的土改支援干部,也来这里,一下增加了几千人口。那时封闭的小城人用惊异的眼光打量这些北方佬和学生,指指点点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接着铁路、林业、农业、商业等战线都从全国各地招来了不少职工,以及本省各地大批支援山区的青年知识分子。最多的是六七十年代浙江和福清一带移民上万人迁到光泽,另外1970年前后,省里不少下放干部和福州知青3000多人下放这里,仅城区人口就增加到约3万人。外地人在城里基本与本地人数差不多了。他们从被本地人排斥到接受到融入,最后相互共存,说不清楚是外地人改变了小城人,还是小城人改变了外地人。最记得我家所居的县委干部宿舍在城主街靠南的一处院落,据说是国民党省参议员、县参议长,人称“郭地主”的老宅,解放后被没收过来做干部宿舍。院子不算大,约三四百个平方,四面高墙围住。前院有棵老桂花树和青杉,鹅卵石嵌成花圃,沿伸路面通出。中间立有一幢二层板房楼,右面转房。正中厅堂,房子考究,门窗都是花格嵌缕。后院正中一棵柚子树,三棵枣树。靠西墙是厨房和下人住的房子,靠东角是一个茅厕。院子里面住有20多户人家。当时的人要求不高,一家一二间房子,一个角落做厨房。外地人本地人都有,大家相互和睦。一家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帮忙。生活习惯上相互融合,特别是饮食上互相改变。一位姓李的北方人做不来大米饭,邻居本地人的主妇天天替他家义务烧饭,也觉得没什么。吃辣椒北方人不习惯,本地人没有辣椒吃不下饭。天天端碗在院中吃饭,你尝我一点,我尝你一点,可是一段时间下来,一些北方人居然也能吃点辣椒了。一些本地人做不来面食,在北方人的熏陶下,也隔三差五地吃顿面条了。 (四) 小城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才有学校、卫生所等现代文明场所,人们生计都是手工百业,做生意,做手艺,卖苦力,行船、务农等。上世纪抗战时期一些工厂内迁时,第一次有了工厂。如民生火柴厂、发电厂,四十年代初城里开始有了电灯。还有作坊式的酒厂、酱油厂等。整条主街上都有些名气的生意人和手艺人,开钱庄的潘燕伯,经商的老涂,开饭店的老黄,坐堂看病的老王。小城一直是中医药流行,西医很少。开药店坐堂卖药大多都是建昌人,中药炮制技术也是那边传过来的。医术都比较好,药材也地道,很受当地人欢迎。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国民党军队过来,军医为当地人看病,人们才接触了西医。接着解放后,一位国民党的军医处长叫王天祥被政府留用。在当地卫生院行医,后来还当院长,医术很好,找他看病的人很多。我小时候母亲带我看病,当时的印象是他约60多岁,人中等偏胖,一头白发,但对人和蔼,满脸带笑,看病也很仔细。小城当时还有很多手艺人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前街配锁匙的老林,做秤的老龚,修伞的欧阳,照相的老阮,裁玻璃的增宝,厨师老孙,裁缝老李,补鞋的鞋翁,收破烂的杨皮,做法事的斋婆,当保姆的阿布等。他们生活在小城,靠自己的一技之长,方便城中的人,换取自己生活的温饱。我记得当时前街中间有一家鞋店,父子二人,那孩子是个矮胖的拐脚,比我大不了几岁。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长年柱着单拐,整天埋头做生活。大人们都觉得他很可怜,我们小孩子却不喜欢他,因为他讲话总是火气冲冲的,几十年后的今天也不知他去了那里。还有个哑叭泥水工,个子高大,脾气很坏,动不动要打人,我们小时见他都很害怕。到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是故意以外表的凶恶来掩饰别人的岐视,做生活来弥补身体的残缺,并非本性所致。还有一位“大街婆婆”,抗战时从江西南昌逃难来这里。做过我家的保姆,丈夫早逝,孤儿寡妇,人长得粗手大脚,红红的脸膛,嗓门很大,靠替人做保姆和挑沙过日子。到解放后,特别是七八十年代,当地“五小”工业发展,工厂企业才多起来,农械厂、酒厂、铁厂、电厂、水厂、造纸厂、香料厂、灯泡厂、农具厂等有几十家,遍布城里城外。一般的人家都有人在工厂上班,收入稳定,生活安定,日子过得不错。小城人性情大多趋向保守,但不乏也有些头脑活络的人。有一个叫王兆荣的人,胖大的个子,一脸厚肉,轻易不笑,是福州人。抗战时随养母和舅舅来光泽办企业,13岁就在民生火柴厂当小工头。解放后参加工作,读书不多,但写得一手好字。为人精明强干,做什么都做得好,企业管理确是有一套,纯朴直性的小城人都佩服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先后办过好几个企业,办得很红火。也做了不少好事,解决了许多当地人的就业。1976年我高中毕业,没有上山下乡,到第二年3月就被他招进了县香料厂(造漆厂)。那是国营企业,虽然是刚开始是临时工,但做的是机修。后来厂里又送去苏州造漆厂培训,回来从事油漆生产技术,让年轻的自己也不乏自豪感。因为当时找工作不容易,今天想来,我还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五) 世代居住在这偏僻之隅的小城人,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人物,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为人厚道,朴实本份,见到当官的干部不会逢迎,不会趋炎附势。认识的只是点头,不认识的转身走开而已。那个年代的干部也没有什么特别处,有的人只是上衣多了支钢笔而已,有的人连手表也没有。东关街上住有一个“老红军”,叫陈伯钦,是本县华桥乡增坊村陈家人,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1959年病休回乡,在街东二间临街的平房中居住。人生得矮矮胖胖,一脸和善,长年穿着蓝布中山装,黑裤子,在街上走来走去,有时县里开会让他坐坐主席台,其它没让人感觉什么。只是1963年南平地委委员、公安处长段政下到光泽任县委第一书记,配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城里人第一次亲眼见到小车,见到坐小车的大官,那时整个县城都轰动了。每次小车开出时,两边住房的人都争相出来观看,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再有就是五十年代后期福州军区后勤部在光泽设立后勤处,在今天的文昌路中段以南的山坡上,圈进了很大一块空地,盖起了很多平房和二层小楼。住进了很多官兵,一些军属也都在其中。其子女在当地读书工作,在以吃米饭有定量的小城人眼里,羡慕他们每月还有白面、猪肉、水果等供应,每周还有放电影。所以他们中一些家属子女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不大与当地人来往。小城人也有“自知之明”,对这些人不去攀附,敬而远之。这里长期成了当地一个神秘带有标志性的地方,人们习惯称这里叫“空后”。据说大门早期还有兵站岗,我小时候随同学进去过一二次,里面树木高大荫森,房子依坡而立,点缀其间,让我不知路径。又看到都是当兵的人,心里战战兢兢,害怕得不行。这里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迁走,地方后被改造成商贸民居。只是当时我想不到,也不会想到,和我曾一起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小伙伴,在小城一同玩泥巴长大的同龄人,会出有今天的北大中文系主任、全国著名的文艺评论家陈晓明,会出有名扬内外的全国鸡业最大企业圣农集团董事长傅光明等杰出人才。 (六) 最要说的是小城那些部队南下和工作分配来的外地人,这是小城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在小城几十年,虽然调动走了一些,但还有数千户留在这里。他们中一些部队过来的北方人,大多没有文化,但有的是忠诚。拖家带口来到这里,女的都是北方妇女,随丈夫到这地僻人稀的陌生地方,举目无亲,语言不通,连个熟人讲话都没有。北方的习惯在这里找不到,忍不住时会在丈夫耳边絮叨几句,往往会遭那些忠诚革命事业的丈夫训斥:“干革命到那里都一样,过去要流血牺牲,现在有好日子过了还怕吃苦!”北方妇女可谓最具有典型的中国妇女传统美德,忠厚朴实,吃苦耐劳,相夫教子,把自己很快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这些北方人从年轻工作生活在这里,生儿育女,直到最后去世葬在这里,尸骨不能还乡。他们中有很多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受到冲击,受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甚至影响到家人。虽说后面平反,但他们外表看上去也好象没有什么,一样地工作到最后的时刻。其间是否曾有过抱怨,有过后悔,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的晚年在小城度过,他们也有乡愁,怀念故乡,是人之常情。许多个清晨和傍晚,他们蹒跚地走到小城的高处,睁着昏花的老眼遥望北方。怀想着那久远的故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亲人。他们年轻时一腔热血,扛枪离开了家乡,到了晚年却人在他乡。在小城偶尔碰到几个北方同乡,会相互交流地打听家乡的一些消息,聊补一下思乡之情,也兴奋不已。我小时生活的县委大院,住着都是山西山东江苏等籍贯的干部家属。改英姨,年约50岁,是山西人,丈夫是县委副书记,4个女儿,一家最好的生活就是每几天吃一顿面条。她当年在县委干部大院中如一个院主,里面住有10多户人家,有什么事都问她。这不光是因为她年纪大,更是处事有主见,办事有方法。我小时特别喜欢听她讲故事,天上地下,五花大门的事情在她嘴里说出,都那么有故事,成为我童年那个文化贫乏年代的一个补充。上世纪七十年代丈夫被批斗得没办法。只好全家调回山西,没有多久丈夫就去世了,她的晚年不知怎样。山东老干部李汉英2009年去世时对着家人说:“把骨灰洒在河里,流回老家去!”他不知道,这里的河流与老家相背,永远不能了却他最后的心愿。我那江苏淮安的父亲王仕涛上世纪四十年代参加革命,后随部队赴朝鲜,回国到厦门,1957年初部队转业携母亲来光泽安家,说是当时选在离老家江苏铁路最近的地方。可是母亲只在1958年和1960年回老家后,直到2003年去世,整整43年没有回去过。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曾有意举家迁回老家,但一拖再拖,就没有走成,是否就是一种难舍的情感。2012年7月,我九旬的父亲去世。去世的那一段时间一个人坐在家中睁着老眼望着北方江苏淮安老家,心里在无限地思念。他似乎知道,永远回不去了,回不了那生他养他,给他永远精神温暖的那块土地。北方人直性,最是一年,一个山东老干部的10多岁小孩在西桥上看到路过一辆军用汽车,不慎摔下来死了。开车的战士吓得不行,以为这下完蛋了,肯定有一大堆麻烦,可能还要被小孩的父母打得半死。小孩父亲来了,吃了经过后说:“小孩爬车摔死,跟你没关系,你走吧!”那开车的战士没想到结果会这么简单,感动万分,向老干部敬了一个军礼。那老干部虽然心里很痛苦,最后还是自己去把小孩埋了,这种风范和大度现在是没有的。小城这些北方人的儿女也都慢慢长大成人,在这里工作生活,生儿育女,成了地地道道的小城人。只是偶尔人们提起时,他们才会表明老家是在北方什么地方。还有一些外地干部,也是一生奉献在这小城。徐诚谟,中等偏胖身材,戴副眼镜,一看就是斯文人。他是邻近邵武人,1951年参加土改工作来到光泽,就一直没有回去。学历只有初中,但聪敏好学,特别是古学基础扎实。当过教师,县教育督导,后在县总工会任副主席。年轻是就是机关公文的“一把笔”,1993年退休后练习书法,作品屡次获奖。年逾70开始研究《论语》,到八十高龄出版《论语注释类编》一书。叶敬灏,建瓯人,是五十年代的师范生,懂音乐,会书法,粗通英语。因“反右”时言语不慎被处理,年20岁的他逃回家乡。不久被抓回,老实本分的父亲在村口卖货看到儿子被抓,吓得惊慌失措,全身颤抖,眼睁睁看着儿子抓走,受此打击不久就去世。直到后来坐牢出来,就再也没有见着父亲,以致他终生内疚和痛苦。他坐牢时,幸好碰到同牢一个当地叫赵金生的一个当干部的人。这人是县政府的人事科长,因为收党费时放在口袋里只放了半天没及时交,就被人举报贪污党费坐牢。好在他人缘好,在牢里当上司务长。叶敬灏幸亏遇到他,吃饭时能吃饱,坐牢出来又投靠他在乡下找了个拖毛竹的差事。两人“患难之交”,为此结为兄弟。后来叶敬灏到县搬运站拉板车20多年,到八十年代初平反调进县建设局任工会主席、办公室主任。一生不顺,他没有半点怨言,一直感谢共产党,感谢老天爷的公平,让晚年衣食无忧,过上好日子。他大半个世纪在光泽,只是到了老年的今天,思乡心切,才时不时回家乡一趟。 (七) 小城人的生活是闲适而安宁的。除上世纪三十年代红军占领过,四十年代初日本飞机在西关投过几颗燃烧弹,解放前夕国民党散兵游勇抢劫全城,还有就是六十年代初大火烧了西关一片屋外,几乎再没有什么大的动荡。就是“文革”全国动乱,这里依然安静。几个小造反派头头跳了几下,连大的武斗都没有发生过。后来备战,小城人也没当回事,只是在后山挖了几个防空洞而已。小城人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平时工作、学习、生活,不紧不慢,没有太多的想法。闲遐之余跑跑步,打打球,勤劳的人家种点菜,四面城边上是田地菜地,供养着小城人的生活。小城河边平时有人洗菜、洗衣、挑水,到河里打鱼。夏日的河里是我们孩童的天下,河水不深,大人都放心。下午一放学就到河边,山下两下就挑进河里游起泳来,打水仗、抢石礁,玩得不亦乐乎。河中间的沙洲上有许多菜地,虽然年年大水漫过冲走,但水一退还是有人抢去挖出来种几季蔬菜,供生活之用。到后面的青山上去砍柴。中山台上面后来有许多树木及球场、亭子、纪念碑等建筑,是小城集会、娱乐、健身的场所。上面后来有球场,亭子等,每天很多人在上面锻炼、散步,以及一些娱乐活动。在那个年代,年轻人恋爱是偷偷的,没有今天的光明正大。都是到这中山台的角落里,因此每个小城人对这里都充满感情。小城人文化活动不多,平时电影院放一场新电影,人们会争着去买票看,看过后碰到就会讲电影内容,就会兴奋很长时间。如要是中山台有放公映,那时全城轰动,早早就有人摆凳子放砖头占“位子”。观看的人人山人海,层层叠叠。逢年节大街小巷有舞龙灯、茶灯,演三角戏。居民家中打糍粑、包文子、擂擂茶,相互叫吃。夏天晚上西关和东关的老桥上躺在许多人趁凉,冬天老人拎着火笼在街边晒太阳,讲着小城的陈年旧事,透出一种浓郁的小城原始风情。 到了八十年代末,小城进行第一次旧城改造。主街上那古色古香的老房子几乎被拆一空,代之而来是建起高高的楼房,拓宽的水泥街道。没有了原始的风情,却洋溢着现代城市的气息。接着九十年代后,小城东进西延南移北扩,城从3万多平方公里扩大到8万平方公里。年代的改变,城市也在改变,人也在改变,生活方式也在改变。 (八) 我在小城出生长大,到老年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留下许多深刻美好的记忆,让我拉拉杂杂地记下这些。虽然只是琐碎斑驳,不成文体,却寄寓了我对过去小城的情感。面对今天日新月异的小城,已老年的我依然怀念那个年代的小城,那些生活中熟悉的小城人和往事。是那个年代孕育了我的生命,那时的人和事影响了我后来的人生,也让我对小城这里充满了温馨和怀想。 投稿要求:要求原创,邮件主题注明“母爱如水 父爱如山” 字数:不限 4、编辑和出版社有权删除部分不当言论和内容。 第二届作家世界杯原创散文大赛进入决赛作品 虚位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