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悟酸茶 ■温星 酸茶,知道吗?喝过吗? 德宏归来,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几位爱茶的朋友,他们无不摇头连连,并皱眉,问:酸的,能喝? 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酸茶与一个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那便是德昂族。这个少小民族人口仅约两万,在我国主要聚居于德宏州芒市三台山乡。德昂人置信茶是自己的祖先,由于他们的民族史诗《达古达楞格莱标》有记载,“德昂族是茶叶变的,茶是德昂族的根”。这,便是与众不同的酸茶。 微纪录片《古老的茶农》,细致记载了酸茶的制造工艺。采回的新颖茶叶,放入大木桶蒸20分钟;蒸熟后,摊开,晾干;选择大小适中的新颖竹子,砍成一节节竹筒,将内里洗净;茶叶入筒,层层压实,以新颖芭蕉叶封口;然后,去到竹林中,挖一深坑,将装满茶叶的竹筒埋下;大约30—50天挖出,倒出茶叶;接下来,将发酵的茶叶放入石臼,舂烂、捣溶,再揉搓成球,压成薄饼状,再暴晒数日……这是德昂酸茶最古老的土坑酵法。埋进土里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还要舂烂、捣溶,这岂不完整破坏了茶叶的组织和形态? 待品到芒市雅士居·阿四茶堂的酸茶时,却又见茶叶完好无损,一片片于壶中丰盈、妖娆的容貌。茶堂主人杨志明,江湖人称阿四,其手工所制酸茶颇有口碑。经他引见和查阅资料,我对酸茶的渊源有所了解。 酸茶分为谷茶和沽茶两类。前者为普通酸茶,酸涩感较为明显;后者则比较高级,到公元12-15世纪德昂人的金齿国时期,基本为贵族专享,是位置的意味。阿四的这款“野韵德昂山·金齿沽茶”,听说便是极品,市场价能到一公斤七八千元,品之,酸味极淡,淡到不易察觉,而回甘浓郁,依稀又带着一股幽幽的糯甜,甚是喜欢。 相较谷茶、沽茶,我家不时习书法、茶道且对民乐有着浓厚兴味的内人有一比:前者好似古筝,音域不够宽广,音色清丽,略嫌肤浅;后者则如古琴,音域足够宽广,悠远深邃,愈加厚重。内人充内行,姑妄听之。 我提出茶叶为何舂烂、捣溶这一问题,就教于阿四及当地媒体几位朋友,谁想,他们竟也困惑。作为公认的制茶专家,阿四同样无法了解和接受这样一道工序的存在。再问能否喝酸茶,除了阿四,余者皆摇头——酸茶之传承,忧矣! 别说芒市城里,即便在三台山德昂族乡出冬瓜村,也难免如此担忧。年迈的杨腊三师傅,是还能熟习控制制茶技艺的为数未几的族中老人之一,年轻一辈中有志于此的也并未几,赵腊退算一个。他拜杨师傅为师曾经良久,但关于蒸、埋、舂等古法制茶环节中的火候、光照、水分的掌握,还远不敢说到位。 事实上,在德昂族山寨中,各种茶俗无处不在,家家户户日日难离酸茶,还构成了许多生活和社会活动中被赋予某种特殊意义的特地的“茶种”,如求助茶、负疚茶、提亲茶、贡品茶,等等。于德昂人而言,酸茶既是生活中最平常的必须品,也是最高尚的朴素品,以至是本民族文化基因深处的信仰和图腾。 但是,当德昂人赵腊退在山寨中学习制茶的时分,他的背影真实有些孤独;当汉人阿四唠叨着对古法工艺的不解的时分,连他的质疑都显得那么惨白。固然阿四决议明年起就专职专心来做酸茶,固然他的顶级款价钱从10年前六七十元一公斤涨到了往常的一百倍,固然他如此看好这个市场,这一切,却都无法消弭我关于酸茶的传承之忧。阿四或许是惯例,由于他奉行改进、不屑于古法,却能让自己的酸茶闯出一条路子,并占领市场高端。那么,他能算一个“正统”传承人吗?他的酸茶是“正宗”酸茶吗? 想到这个略带讽刺的问题,我又呡了一口“野韵德昂山”。十来泡了,茶汤依然金黄剔透,入口生津。拨个电话给德宏的一位指导,问:酸茶制造能否列入了非遗维护?答:没有。如我所料啊,当时我这么想。可后来一检索,德昂酸茶早就是非遗,而且,2017年6月还得到升格维护,被例入了云南省级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那么,为何如此具有特征的民族茶品牌不时藏于“深巷”未能走进来?为何即便是在芒市,想找一处品酸茶的中央也不那么容易?以至,为何即便是业内人士,关于酸茶的传承、文化、工艺等状况,竟也也清不楚,不知所云? 我想,省级非遗酸茶的如此困境,恐怕是普遍存在的。在我国,许多非遗特别相对落后地域的非遗,常常只是各级“维护名录”中尘封的一个个词条,那些所谓的维护政策,常常很难落到实处,而政策的监管机制更是经常缺位,即便有,也形同虚设。 德宏归来,我把酸茶的故事写出来,与朋友们分享。至于诸君能从中品出什么,这也正如人之品茶,需求那么一点悟性。 (发表于春城晚报及德宏团结报副刊,略有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