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1-586（完结）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1

“不单她们，便是兆儿，等她进了我的院子，一概情由，自也是要明说的。姨母，您就照实了说说吧！”

康王氏盯着墨兰，心中发狠：等兆儿进了你们院子，看我如何收拾你……她不情不愿地道：“一两半。”

杏浓小小地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一两半？只有一两半？”

“我在伯爵府里，月例银子都是三两的！一两半，实在是忒少了些！那，逢年过节的赏赐呢？”

康王氏牙齿咬的咯咯响。还要赏赐？！

在她院子里，她恨不得一个个把那些小妾都弄死，还给什么赏赐！

“没有赏赐。”

这下，不单是杏浓，其他侍妾们都被惊到了，她们小声地议论纷纷，显然对此很有意见。

“又没有赏赐，月例还减半了，这真是……”杏浓矮了矮身子向墨兰行礼，“回大娘子，奴婢不愿意去康家……”

墨兰点点头，道：“还有谁想说的？”

茶帘站出来，向康王氏问道：“敢问大娘子，您院子里，一共有多少侍妾小娘啊？您别多心，奴婢这样问，只是想知道知道，若是奴婢嫁过去了，有几成的成算开枝散叶呢？”

“若是康大人的侍妾少，大家轮流排一排，今儿你去，明儿我去，奴婢总还有些机会。怕就怕侍妾小娘堆得满院子，奴婢嫁过去了——虽说奴婢年轻貌美、水灵娇俏，可康大人毕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

“到时候僧多肉少，若是奴婢一年怀不上，尚可再等一年，若是再怀不上——万一康大人力不从心了，那奴婢几时才能怀上孩子呀！若不能怀孩子，那……那可真不划算。”

康王氏的手指捏的直发白，她狠狠一拍桌子，再忍不住这样的诘问，她边叫边骂：“你们，你们这群下贱的小娼妇！竟敢当着我的面儿，作践起我来了！你！你们！”

康王氏还要再骂，却忽然听得侍妾堆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女声：“回大娘子，奴婢愿意过去。”

却是挽云。

挽云躬了躬身子，自告奋勇道：“大娘子！奴婢愿意过去。”

其他侍妾们纷纷来劝，道：“你可傻了不成！那可是明摆着的赔本买卖！不划算的！”

挽云微微一笑，视线对上墨兰的，她的眸子里有光芒在闪烁，亮晶晶的。

挽云休养这一年多，整个人的气色已然回来了，再加上她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开了，她无事一身轻，整个人都显得娇俏的很。

在那个眼神里，墨兰忽然有些读懂了挽云的意思。

她点点头，示意挽云继续说。

挽云莲步轻移，走近康王氏跟前，径直拜了下去，张口便唤道：“姐姐！”

饶是凶狠的康王氏，也被挽云惊了一跳，她回了回神，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什么姐姐，我是你哪门子的姐姐！”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2

挽云笑意不变，接着道：“姐姐！您莫要再这般胡乱发脾气了，瞧瞧您这眼角的细纹，瞧瞧您这腮帮子，全都下垂了！”

“这褶皱得跟秋菊一般，怪道大人不宠爱您，得亏您是主母、当家大娘子，若您与我们一样是侍妾呀，啧啧，只怕早就失宠幽禁了！”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等我去了府上呀，定能把大人哄得心花怒放，只宠爱我一个人。到时候呀，我就干脆住进您的屋子里，什么碧纱橱，小榻，有个落脚的地方便行了！”

“这样，大人每回来寻我，必要进您的屋子，外头的人自然以为专宠的是您，您的面子不就保住了么？至于里子，到时候，我与大人夜夜寻欢作乐，姐姐您都是亲眼瞧着的呀——”

“您平日见不到大人的面儿，等我过去了，您好歹也能解一解眼馋！若是姐姐不嫌弃，等哪日您有了兴致，我与姐姐共同伺候大人，也是使得的！”

“如此这般，姐姐您面子里子都有了，选我，实在是上上之选呀！”挽云殷殷地笑着，看着十足十的真情，那份楚楚可怜、情深几许的样子，令康王氏又惊又怒。

康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深深喘了几口大气，才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抽挽云的耳光。

挽云眼疾手快，一下子双手握住了康王氏的手，欢喜地叫道：“姐姐！您是应了我了！是么？！”

“多谢姐姐！”

“姐姐！您什么时候接我过府呀？若不然，咱们择日不日撞日，便是今日吧！”

“等我去了您屋里，定然会好好伺候您和大人，保管三年抱俩、六年抱四个，再给您多生几个孩子，叫您好好享受一番孩童绕膝的天伦之乐！”

康王氏那股子怒火，终于烧到了心口，她“嗷”地怪叫一声，瞬间晕了过去。

厅上众人纷纷惊异地瞧着挽云和康王氏。

挽云轻轻地甩了甩手，她微微一笑，行至墨兰跟前，福身道：“夫人，公子，大娘子，奴婢失礼了……”

墨兰笑容可掬地道：“不失礼，不失礼！你这样，好得很呢！”

梁晗眼神复杂地瞧了瞧挽云。挽云先前的种种作为，已然叫梁晗认定她不是常人，这会子见她来换自如地变换模样，硬是把那个凶狠的康王氏生生地气晕过去——

梁晗不禁感叹道：女人真可怕……他不动声色地，又往墨兰身边贴近了些。

虽说挽云的言辞出格了些，但对上康王氏这个无赖泼皮，还就得这样的手段才好使。伯爵娘子一贯对这些侍妾们很看不过眼，如今这会子，瞧着倒是顺眼多了。

伯爵娘子吩咐陈嬷嬷，怡和居的侍妾们，各赏十两银子，以作嘉奖。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3

康王氏毕竟是墨兰明面上的姨母，见她晕了过去，墨兰也不能就这么把康王氏抬出去。当即吩咐府医前来为康王氏诊断。

周府医丹青妙手，铁口直断：“这位大娘子瞧着身强体健，可这脉象却是杂乱无章，只怕是常常忧思多虑，心肝的火气又极旺，身子骨压不住那股子火气，才会一时晕了过去。”

“只需金针刺穴，旋即便可醒来。只是这位大娘子的火气实在厉害，若不加以调养，长久下去，就如干柴烈火，只怕要伤了根本。”

墨兰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儿呢？！

康王氏这个人，着实厌烦可恨的很，墨兰自小到大，在她眼里不过一个不值钱的小庶女，一贯轻视，今世她瞧着墨兰日子过得顺心，心里就不高兴了，偏要来插上一脚。

墨兰想着，前世的时候康王氏没有来搅和自己，应当是前世自己日子过得不顺心，康王氏隔岸观火，看热闹看的正高兴。

康王氏去搅合明兰的日子，不就跟她搅合自己的日子是一样的用心！

从前她一贯看不上的小庶女，忽而一下子攀上了高枝，嫁进了勋爵人家，偏偏还夫妻和睦恩爱，好的蜜里调油一般。她自然是心里不高兴。

墨兰抬眸去看伯爵娘子。

此刻她们身在内室，侍妾们全都退出去了，梁晗也去了书房继续看书。康兆儿方才哭得厉害，已被访蕊带着去洗脸梳头了。

墨兰身边跟着芙蓉，伯爵娘子身边跟着陈嬷嬷，俱都是心腹。

至于周府医，他自学童时便在伯爵府里当差，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他自然是极能信得过的。否则伯爵娘子也不会看重他，把墨兰当初安胎看诊的事儿交给他手上了。

墨兰想着，府中的秘辛之事，既然他知道的不少，也就并不在乎是否再多一条了。

婆媳俩一对视，伯爵娘子立刻明白了墨兰的意思。

不过，伯爵娘子生怕自己误会了墨兰的意思，她缓缓开口道：

“虽然康王氏这个人，实在厌恶可恨，她先前三番两次地登门，都没能进咱家的门，只怕是心中有气，才会闹出这般混账的事。”

“不过，她毕竟是亲家太太的亲姐姐，若是她有个什么不好，又叫我们知道了，若是我们隐瞒了不说，只怕会伤了亲家太太的颜面，也会伤了你在娘家的体面。”

在这一瞬间，墨兰真的好想说：请不要在乎我的体面……

墨兰回了回神，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因着我是庶女出身，这位康家姨母自恃身份，自来是不肯与我多说一句话的，若偶尔有碰了面，也只是不管眉眼高低地呵斥。”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4

“我养在我小娘身边，也受嫡母和老太太的恩惠，其中许多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我嫡母性子耿直，人又实心眼，极为看重她这位亲姐姐。”

“可这些年来，康家姨母多番怂恿我嫡母背着父亲和老太太，去做一些不大光彩的事儿……父亲和老太太也是说过规劝过的，只奈何我嫡母身在彀中，不能看清楚这位亲姐姐的嘴脸。”

“今日她登门来闹，虽是意料之外，却很符合她的脾性。她这样的人，巴不得所有人都过得不如她，她才顺心高兴。且看她是怎么对待自家的庶子女们，便可知她是多狠毒的一个人。”

“我曾听闻，她院子里有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却被她嫁给了已年过花甲的康老王爷做小妾。如此行径，简直毫无为人嫡母的用心！”

“这样的人，我从前怕她怕极了，生怕哪日我嫡母听信了她的话，将我也随意作践了……”墨兰音色柔柔，眸中已然泛起点点泪光，她看着伯爵娘子，轻声道，“母亲，如若可以，我真希望此生都不必见她了……”

墨兰一哭，伯爵娘子就心疼的厉害，她近前揽过墨兰，轻轻拍着，道：“乖乖儿媳不怕！母亲护着你！眼下啊，你只需要安心养胎即可，旁的事儿，全都不必操心。”

伯爵娘子吩咐周府医：“……毕竟是康家的大娘子，她身子有什么不适，该如何调养，也与我们梁家丝毫不相干。今日她这般混账地撒泼，我没拿鞭子狠狠抽她一顿，已然是很给亲家面子了。”

“她既晕着，拿针把她扎醒不就是了！至于旁的什么，我虽没想着要她的命，可也不想她过的太舒服，又来我家找不痛快！你该好好拿出你的本事来，斟酌着办，便是了！”

周府医一个字都没有多言，应声道：“是。”

周府医拉开药箱，取出一摞金针来。

芙蓉近前，帮着周府医把康王氏的衣袖、裙摆抚平，方便他行针。

周府医沉心静气，把金针一根一根地刺进康王氏周身的穴位里。

墨兰瞧着那些长长短短的金针，少说也有四五十根，不由腹诽：周府医的本事……不会是就地把康王氏扎死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府医把金针一根一根地取下来，起身道：

“回夫人，在下已经把这位妇人的经脉封了一半，她本是脾虚气燥、心肝火胜，正是需要滋阴泄火的时候……而今经脉半封，不管喝多少汤药，药效只能减半。”

“从这位妇人的脉象上瞧，她这般症状应当不是短时，而是积年累月地淤下来的。人的性子，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转变，只要她继续这般焦躁发火下去，那些症状便如同烈火燎原一日千里，更快地摧垮她的根本。”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5

伯爵娘子点点头，又问道：“若是换了旁的大夫来瞧，可能诊出异样来吗？”

这恰恰也是墨兰想问的。

只见周府医捋一捋短须，笑着回禀道：“在下的医术，夫人尽管放心。这位妇人能淤得这般厉害，想来是对岐黄之术并不放在心上，也从未对症下药、仔细调理过。”

“且，在下今日将她的经脉半封，亦是伪作成过于淤堵的样子来，只要她不知今日原由，应当想不起来请大夫来瞧。等到日后，她觉察出身子的异样了，即便请大夫来瞧，届时金针刺穴的痕迹已消，再无佐证。”

墨兰小小地松了口气。

伯爵娘子道：“既如此，就把她弄醒吧！”

周府医领了令，只见他拿起一把金针，随手往康王氏的手臂上狠狠一扎。伴随着一声嚎叫，康王氏终于清醒过来。

墨兰殷殷地笑着，道：“姨母总算醒过来了，方才您与挽云一见如故，喜不自胜，府医说您是欢喜得过了头，才会一时晕眩过去。”

“这会子，挽云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只等着姨母回府，便跟着您一道回康家！”

康王氏一睁眼，便见到墨兰和伯爵娘子两张面孔守在她跟前，她回了回神，皱眉道：“你们怎么在我家！”

墨兰微微一怔，康王氏难道是失忆了？

墨兰抬眸去看伯爵娘子，婆媳俩俱是有些意外。

墨兰道：“姨母难道睡糊涂了？这里是永昌伯爵府！今日姨母带着兆儿表妹来做客，正与我院子里的侍妾们说的高兴……难道您都不记得了？”

康王氏眉头一拧，道：“兆儿呢！那个死丫头，一时不留神就跑到哪里去了！”

芙蓉回道：“兆儿姑娘下去歇息了，您若是要传唤，奴婢这就请她过来。”芙蓉几步走了出去，和守门的小丫鬟低语几句，便又折返回来。

康王氏坐起身，看着墨兰：“你方才说的挽云，是何人？我哪里与她一见如故了？她为何要跟我回府？”

墨兰神思微转，她斟酌着词句，道：“挽云是我院子里的侍妾，方才在厅里，姨母拉着她的手直说喜欢，要把她接回康家去伺候您和姨夫呢……”

康王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放屁！一个下贱的侍妾，我拉着她说喜欢？！我喜欢她八辈祖宗！”她盯着墨兰，“你们不会是在匡我吧！”

她说着便直起身子，一面叫道：“兆儿呢！兆儿！”一面下床，“你们婆媳俩，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害我！”

“我要回去！回康家！”

芙蓉把康王氏的外裳递给她。

康王氏盯着残破的衣袖，问道：“我这衣裳是怎么了？”

墨兰随口敷衍道：“方才您欢喜的晕了过去，衣裳挂在了桌角上，勾破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6

康王氏眼珠一转，又看见了伯爵娘子腰间别着的马鞭，狐疑道：“你带着鞭子做什么？”

伯爵娘子微微一笑：“这是我新得的马鞭，拿来给我的乖乖儿媳瞧瞧！顺道叫她给我打个珍珠络子，缀在马鞭上。”

康王氏手脚麻利地穿鞋穿衣，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康兆儿随着访蕊一起来了内室。她已经重新梳洗过了，也吃了茶水点心，此刻心绪已然好多了。

康王氏一见她，便骂骂咧咧地拉着她要出门。

墨兰道：“姨母，您这就走了？我院子里的挽云，您可要带着吗？她最是机灵可爱，又能歌善舞，若去了康家，必能将姨母和姨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芙蓉，快，快去叫挽云过来！她刚刚才与姨母认了姐妹，正是欢喜的时候呢！这会子姨母要走，她也随着才好！”

“若是行李一时来不及收拾也无妨，只要她人先跟过去，回头我自会命人把她的行李送去康家的……”

康王氏忍不住回头骂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妹妹可是你嫡母！看我去了盛家，如何告诉你嫡母！”

“我院子里十来个小妾，外头还养着几个，正愁打发不掉，你家的侍妾还想往我院子里塞，做梦去吧！叫那什么劳什子挽云趁早死了这条心！”

康王氏如同赶着投胎一般，丝毫不像一个刚刚晕眩过去的病人，她拉着康兆儿，健步如飞地就奔出了梁家的大门。

望着康王氏的背影，墨兰微微发怔：“她的经脉真的封住了吗……”

周府医微微咳了一声，道：“不瞒大娘子，在下为她施针的时候，顺手先封了她的命门，才与夫人和大娘子说话……许是适才封的时间略久了一些。”

“恰恰她又是经脉半封，命门里的那丝血脉与经脉相冲，一时激荡，也是有的。”

墨兰又问：“我见她好似是对今日之事失忆了，可是真的？”

周府医回道：“她本就是因怒火攻心才致晕倒，又加以施针逆行，她一时承受不住，才致这般癫狂。在下估摸着，再等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差不多便能记起来了。”

墨兰这才放下心来。

伯爵娘子道：“乖乖儿媳，你今日受了惊吓，虽没什么大碍，还是得好好静养才是！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我叫厨房送一些汤水过来，咱们娘儿俩一起吃。”

墨兰笑着应声：“等会儿我再亲手打个珍珠络子，正好配母亲的马鞭！”

伯爵娘子揶揄地一笑，带着墨兰一起回房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7

在回康家的马车上，康兆儿享受到了和康王氏一道以来，最清闲的时光。

康王氏一上马车，刚骂了几句，忽然就又晕倒了。

康兆儿当即便想叫车架停下好去街边的医馆请大夫，但是那句叫人的话，她衔在嘴里转了几个圈，终究没能说出口。

在伯爵府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康王氏把她像个破抹布一般来回拉扯，想把她塞进表姐夫的屋子里做小妾。

表姐和姐夫情深义重，伯爵娘子又是一等一的护短，她在他们面前，只能感觉到自惭形秽，和深深的无助。

她被丫鬟带下去洗脸梳头时，原以为会受到丫鬟们的讥讽，就像她每日在康家那样。但是表姐身边的丫鬟，却只和和气气地待她，还给她端了茶饮和果子吃，安抚她不要惊慌。

她在那一瞬间，甚至想过，如果她真能进了表姐的院子，她必定不会想着去争宠，每日只和侍妾丫鬟们说说笑笑地过日子，不必再担惊受怕，说不定，以后还能帮衬她的小娘。

这于她，也算是个好的出路了。

虽说康兆儿不晓得康王氏为何忽然晕倒，又忽然惊慌失措地逃离伯爵府，但她确信，她这个嫡母，是绝不会让那个年轻美貌又能言善辩的侍妾进门的。

说来真是可笑，康王氏不愿意有旁的小妾进门，她自己却非要做四处往旁人的屋子里塞小妾的事儿。

依着表姐的意思，若是她的侍妾不能进康家的门，那她自己，也决不能进梁家的门了。

康兆儿轻轻一叹。

今日之事，看起来好似是糊里糊涂地突然结束了，但她深知康王氏的性子，此事，绝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

康王氏在梁家闹了这么一场，王大娘子做为康王氏的嫡亲妹妹，自然是得叫她知道知道康王氏的行径的。

次日一早，墨兰和梁晗便去了盛家。

当着盛紘的面儿，墨兰也不好叫王大娘子太过没脸，只挑了几句要紧的话，挑明了康王氏想把庶女塞进梁晗屋子里的事儿。

盛紘极为惊愕，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梁晗接话道：“岳父不知，他康家实在是太过嚣张，康大人几日之前，才为着他家三公子的前程事，刚求到我父亲跟前，转脸，她康家大娘子便带着庶女到我家撒泼，死活非要将庶女塞我屋子里做小妾！”

“我母亲当场便拒绝了，可她却抬出岳母的名头，直言若是我娘子不应了，便是对岳母不敬！”

梁晗起身，环手躬身，道：“小婿今日，想来问问岳母，若是我梁家不收下那个小妾，是否就真的是对岳母不恭敬呢？”

王大娘子一下子愣了眼。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8

梁晗这话说得很是恳切，言语之间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这样好的姑爷，又是伯爵府的嫡公子！由他亲口来问这些话，叫王大娘子真不知该如何说。

“哎呀！这真是！这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王大娘子骤然记起了刘嬷嬷的话，当下道，

“我这姐姐，怎么这般糊涂！你们小夫妻感情好，我们当岳家的高兴来来不及，怎么会逼着自家姑娘给姑爷纳小妾的！”

“姐姐！姐姐真是太过分了！她自家院子里的事儿还料理不清楚，还偏去插手小辈家里的事情！竟还搬出我的名头！真是，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墨兰轻轻打量着王大娘子的神色，见她先是惊愕，继而愤愤不平地斥责、怨怼康王氏，当场便把火气撒了出来，这样的行径，倒是与王大娘子一贯的行径十分吻合。

看起来，王大娘子倒是真不知此事。

那康王氏搬出王大娘子的名头来压墨兰，想来便是她自己一意孤行罢了。

墨兰悄悄在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幸好是这样。

墨兰劝慰道：“大娘子也莫要生气了，康家姨母行事贯来如此，从来不会为旁人着想的，她应当是见咱们母女慈孝，心中略有不平，便索性把大娘子您给拉下水了。”

“咱们自家人知道这个事情，心中有数，便好了……只是伯爵娘子气得厉害。”

王大娘子心中一阵后怕，忙道：“伯爵娘子，她怎么说？！”

墨兰轻声道：“毕竟梁家和盛家是姻亲，伯爵娘子再生气，也不会怪到咱们盛家身上来。只是，康大人求到伯爷跟前的事儿，是泡汤无疑了。”

“若是以后，康家姨母再拿这件事儿到父亲和大娘子跟前说嘴，还望您能体谅女儿……康家此番太过放肆，伯爷和伯爵娘子是决计不肯助她的了。”

王大娘子连连点头：“你放心！若是姐姐来找我，我定然不会帮着她的！”

盛紘捋了捋短须，心中直叹：墨兰高嫁去伯爵府，好容易在梁家站稳了脚跟，博得梁家上下的青睐，如今姑娘姑爷恩爱和睦，如此贤婿，他们盛家还没怎么着呢，康家倒先想着来分一杯羹了！

……此番话既已说开，墨兰自也不会太过纠缠，笑吟吟地转换了话题，拣了些家常来说，厅里一下子就又欢喜和气起来。

梁晗想着去寻长柏说说话，顺道再向他讨教些学问上的事情。

盛紘与王大娘子本就恨不能儿子和姑爷们多多来往，这会子见梁晗提起来了，王大娘子喜滋滋地道：“可巧了，今日长柏正在家呢！”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59

她吩咐丫鬟给梁晗带路：“快，带着四姑爷去长柏的书房！”转而又笑呵呵地与墨兰道，“厅里坐着怪冷的，咱们去里屋吧，正巧华兰带着庄姐儿和实哥儿也在呢！咱们一道说说话。”

墨兰没想到华兰也在，笑道：“我正想着大姐姐呢！”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往里屋走，留盛紘一人在厅里干坐着喝茶。

他缓缓地放下茶盏，气哼哼地说了一句：“如今，倒把我落下了！”

“也罢！我去前院散步去！”

……

康王氏在怡和居里大闹了一场的事儿，伯爵府上下很快就知晓了。

墨兰本也没想着隐瞒，这样的事儿，瞒是瞒不住的。

只是她也料到，梁家各房奶奶们会纷纷来向她讨教取经。

这一日，风和日丽。

梁二奶奶和梁四奶奶带着一匣子七巧板、鲁班锁之类的小玩意儿，借着来探望瑛哥儿的名义，笑容满面地进了怡和居的里屋。

不多时，梁五奶奶带着一篓子香甜的樱桃，也敲了怡和居的院门。

三位奶奶春风和煦地与墨兰闲话家常，话说了一圈又一圈，茶续了三五盏，就连梁五奶奶带来的樱桃，都吩咐丫鬟洗了端上来，几人便说笑边吃。

墨兰很是纳闷，今日她们也太过反常了，叫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直到几人实在找不到新鲜话说了，墨兰不好久坐，便想着先进屋躺一会儿，请三位奶奶自便。

没料到，三位奶奶竟都跟着墨兰进了她的寝屋，她们期期艾艾了一番，才由梁四奶奶打头，终于说出了她们此番来的目的：

“六弟妹，听闻前几日康家的那位大娘子来给六弟说项纳妾，惹恼了六弟，被他发了好一通脾气，给拒绝了？我还听闻，近来六弟不仅不愿意纳妾，就连院子里的侍妾，也都荒了小一年了？”

“……六弟妹莫要多心，嫂嫂们不是要打听你院子里管教侍妾的私事儿！而是，而是……”梁四奶奶脸色红了一红，道，“而是嫂嫂们想向六弟妹讨讨经验，是如何把六弟劝服至此的？”

“六弟从前有多花名在外，咱们都是知道的，便是娶了六弟妹进门之后，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仍在胡闹着……”

“可这一年多来，六弟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不为过——可若真是不近女色，瑛哥儿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嫂嫂们着实想不明白，便干脆厚一厚脸，张口来问六弟妹！若是六弟妹愿意说……嫂嫂们回去了，也好管教管教自家的官人！”

这回，轮到墨兰目瞪口呆了。

她怔楞了半晌，才在三位奶奶殷殷期盼的眼神里，渐渐红了脸，她又羞又好笑，低声说了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旁的，倒是再没有什么了。

三位奶奶懵懵懂懂的，墨兰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听懂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0

三位奶奶结伴而来，又纷纷而去，留下墨兰独自坐在寝屋的床榻上发呆。

近来，关于梁晗宠妻的事儿在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过尽千帆皆不是、回眸只取一瓢饮，这样的事儿总是被人津津乐道的。

墨兰鲜少出门应酬，可一旦出了门，那些官眷夫人大娘子们，总是爱与她说个不停，言语之间也是多方打探这“御夫之术”，羡慕之意流于眉目，时常把墨兰闹个大红脸。

便是怡和居的丫鬟出府采买，走在街上被别人家的丫鬟认出来了，也是要手拉手好一番“姐姐妹妹”地闲谈呢。丫鬟回来之后与墨兰回禀，也是一脸的骄傲之情。

在这样的氛围里，不知为何，她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丝不安。

她告诫院子里的下人们不许多话，她自己也闭门谢客，只安心养胎。

汴京城里的传闻，总是如风一样飘散的很快，只要前一阵风停下来，后一阵风再度吹起，人们闲谈的资容就很快换了风向。

可是，墨兰心里的那丝不安，还是时不时地就冒出来。

周府医为她仔仔细细地诊了脉，也调了方子，只道脉象稳健，定能平安生产。听闻她近来不安，也道，许是因为怀着双生胎的缘故，身子自是比旁人更易疲累些。

多多休息便好了。

墨兰便与自己道，许是，真的是因为身子怀胎疲累的缘故吧，她才会有些胡思乱想。

待到春意渐浓，桃花盛开之时，墨兰的心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日清早，墨兰正在屋里陪着瑛哥儿玩耍，却见得芙蓉忽然拿着一张邀帖进来，道：“大娘子，盛家王大娘子派人送帖子来了！”

墨兰一怔：王大娘子的帖子？

“可说是有什么事儿？”

芙蓉道：“说是五姑娘回门，王大娘子设小宴，请大娘子过去赴宴呢。”

墨兰更为疑惑：“如兰每次回门，都是在葳蕤轩里吃住，从来没设过什么小宴呢！即便是要设宴，怎得会专程下了帖子请我，以往都是叫彩环直接来传话的。”

芙蓉走到墨兰身边，低声道：“来送帖子的人，正是王大娘子身边的彩环。奴婢已经问过了，说是五姑娘身上有了，回盛家报喜，王大娘子高兴坏了，才特意吩咐下帖子的，显得隆重些。”

墨兰眼睛一亮：“五妹妹有了？”

芙蓉点点头，道：“正是呢！只是时间赶得紧了些，今儿晌午的小宴，帖子才送到，大娘子这会子就得起身了。”

墨兰道：“现在？彩环还在外头候着吗？”

芙蓉道：“并没有。说是自打五姑娘有了身子，五姑爷看得跟眼珠子一般，时刻离不得人，也不叫出去逛街了。五姑娘知道彩环来送帖子，吩咐她去旁边的铺子上买些时兴的小玩意儿，此刻已经去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1

墨兰缓缓地“哦”了一声，道：“如兰刚嫁去文家没多久，又是初次有孕，正是殷殷看顾着的时候，这样虽说过于小心了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芙蓉一面扶着墨兰起身去梳妆台，一面和访蕊道：“和公子说一声，大娘子要回盛家，午饭就不在府里用了。”

访蕊笑着应是。

梳妆穿戴完毕之后，墨兰带着芙蓉和鲁嬷嬷上了去盛家的马车。

车架轱辘辘地行驶，很快就到了盛家。

刚一进葳蕤轩的院门，透过草木丰茂的假山影壁，墨兰一眼就瞧见了正在与王大娘子坐在厅上闲谈的康王氏。

“她怎么会来？”墨兰眉头一颦，与芙蓉低声道，“只怕今儿不简单，咱们多当心些。”

芙蓉郑重应是：“大娘子放心，奴婢与鲁嬷嬷必定寸步不离大娘子的身边。”

王大娘子笑容满面，见墨兰进来，笑道：“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快过来坐！”墨兰落座之后，她关切地道：“快八个月了吧？”

墨兰笑着点点头，回道：“多谢大娘子记挂，再有两天，就到八个月了。”

王大娘子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双生胎本就不多见，你可得多多当心些！进来饮食上更要精心些，千万莫贪凉，虽是春天了，早晚风还是凉的，叫伺候你的丫鬟多备件披风，千万莫着凉了！”

墨兰暖暖地一笑，起身行了福礼：“多谢大娘子操心，女儿都一一记下了！”

王大娘子笑着摆手：“快坐下快坐下！莫要行礼了！”她转头与康王氏道，“你瞧这孩子，多懂事！我与她说了许多次，回了娘家莫要拘礼，她仍是一言一行都不忘礼仪规范的！”

康王氏的眼神在墨兰身上打了一个转儿，与王大娘子道：

“可不是！毕竟是高嫁进了伯爵府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自然得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岂还能等着你挑剔不成？”

王大娘子笑容一顿，道：“你在说什么呢？墨兰待我一向恭敬又懂事，哪里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了！”墨兰先前那么为华兰如兰着想，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懂事亲厚。

康王氏轻轻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随你怎么想，等到以后啊，人家连这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肯做了，你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就好了！”

王大娘子撇了撇嘴角，道：“你不会是因着上回没能把兆儿塞进人家的院子，才这般对人家的吧？一进来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还以为你吃枪药了呢！”

“你！”康王氏气得伸手锤了她一下，道，“你少提这件事！”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2

王大娘子拿扇子挡了一下，也有些不服气，道：“大姐姐如今脾气越发坏了！说两句就要打人，就许你说我，还不许我回嘴吗？”

康王氏哼声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知道，我是一片好心！”

王大娘子嘀嘀咕咕道：“……哪有好心人赶着要打人的！”

墨兰神色不变地瞧着她们两人，心下意会：看来周府医给康王氏施针的事儿，现下已经起效用了。

康王氏在王大娘子这里碰了个钉子，神色很不好看，她不耐烦地摇着扇子，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识得就罢了！”

因着之前康王氏想托王大娘子开口令墨兰收下康兆儿的事，王大娘子差点儿就听了康王氏的话，以致于过后听说伯爵娘子和四姑爷都是毫无余地地直言拒绝，她还一阵后怕呢。

若是当时她真糊里糊涂地去和墨兰开口了，事态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便是盛紘也说她糊涂，梁家在汴京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又是世代勋爵，在朝中很说得上话，康家这位连襟，他都为了儿子的前程求到梁伯爷跟前去了，还不是看重梁家权势。

再说了，墨兰嫁过去之后，费了多少心力，好容易才把姑爷规劝听话了，他康家想捡这个现成的便宜，还想打着叫盛家开口逼得墨兰不得不点头的主意——呵！

若真是天下的便宜都叫他康家占去了，康家早就发了，还会沦落至如今这般，家道不兴、子侄平庸的地步吗？！

王大娘子当时听了很伤心，可过后细细想来，却当真是这个理儿。

等过后康王氏再上门，王大娘子心里存着气，对她就不似从前那般热情了。

王大娘子转过头，笑着与墨兰说话：“如兰也在屋里呢，你去与她说话吧！”

墨兰便笑意盈盈地起身，道：“伯爵娘子要女儿向祖母问个好，女儿先去寿安堂给祖母请过安，再来与五妹妹说话吧！”

王大娘子点点头：“去吧！脚下当心些，莫要踩着小石头了。”

墨兰心里暖洋洋的，应了声是，便退出了前厅。

她的身影刚转过的镂花门扇，忽听得厅里头康王氏的高声：“……我自然有好果子给她吃！”

然后便是王大娘子无奈的声音：“你悄声些！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怎么着你了呢！”

墨兰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地往寿安堂而去。

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如兰回门了是真的康王氏既也来了，王大娘子在院子里设下小宴，也是真的。

适才她一进厅里时，王大娘子对她的来到表现出高兴，并无一丝惊讶，且也说了“正说着你呢”，可见王大娘子是知道今日墨兰要来盛家的事儿的，那派人去请她，应当也是真的。

那，那丝不对劲，是从哪儿来的呢？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3

芙蓉忽然道：“大娘子，大姑娘和六姑娘，今日竟都没回来吗？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墨兰一怔：“你说什么？”

“大娘子当心些！如今身子越发沉了，可不比平时。”芙蓉连忙搀扶住墨兰，继续道，“奴婢是有些奇怪，既是五姑娘回门，大娘子设小宴，怎么会只请了大娘子您过来。”

“若是因着五姑娘有喜，王大娘子想叫你们说说私房话，即便六姑娘还没有身孕，可大姑娘是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王大娘子竟也没有叫大姑娘回来吗？”

墨兰回过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芙蓉，你说的很对。”

“既是下了帖子专门邀请的，又怎么会不邀请大姐姐和六妹妹，而只邀了我一个呢！大姐姐现在不比从前在袁家受拘束，自打李大娘子失权、袁二奶奶掌家以来，大姐姐可是清闲多了。”

“若是她知道了如兰有喜，盛家要设小宴，她必定是要高高兴兴地带着孩子们回来的。”

芙蓉道：“是啊，大姑娘怎么没回来呢？”

墨兰垂下眼睫，看着脚下的青砖小路：“是啊，大姐姐怎么没回来呢。”

进到寿安堂里，墨兰给盛老太太请安。

盛老太太瞧着气色倒很好，她穿着一件古香缎的暗纹大氅，坐在临窗大炕上受了墨兰的请安，笑道：“坐下歇着吧！”

房嬷嬷端上来茶和果子：“知道四姑娘如今不好饮茶，这是小元宵酿儿，里头的馅儿是枣泥核桃，四姑娘尝尝可合口味。”

墨兰笑着道了谢，拈起小汤勺舀了一口，道：“果然又香又甜。”

盛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道：“你若喜欢，我叫房嬷嬷多做一些这样的小元宵，给你包了带回去，想吃的时候，吩咐丫鬟煮一盏，便可吃了。”

“只是有一样，糯米不大爱克化，你吃的时候莫贪嘴，别像上回吃小酥饼那样吃撑了，便好了！”

房嬷嬷就笑道：“四姑娘，您瞧瞧老太太，她自己爱吃些甜甜软软的，便觉得人家都一定会贪嘴多吃！上回的小酥饼是梅干菜馅儿，做的咸香口，一时吃多了，也不怕什么的！”

墨兰的脸颊飞上两片殷红。

上回墨兰刚诊出双生胎时，府医为保万全，多问了几句饮食，芙蓉那丫头嘴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报了她那天所有的入口之物。

单饭菜倒也罢了，她有着身子，多吃一些也是正常的，直到芙蓉报出“小酥饼二十多只”时，满院子人都惊讶了。

也因着那个事儿，梁家和盛家很快就知道了，盛老太太做的小酥饼，必定是天下无敌的好吃，才叫墨兰吃完饭之后，还能一口气吃下那么多小酥饼。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4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墨兰准确地捕捉道房嬷嬷话中的意思：“祖母，您也喜欢吃甜甜软软的食物吗？”

盛老太太笑道：“年纪大了，口味也改了许多，从前倒没觉得那些甜软的东西有多好吃，如今倒是喜欢上了。”

房嬷嬷接话道：“岂止是喜欢呢，简直是爱上了！还嫌家里做的点心都吃腻了，总想着派人去外头寻些好吃的点心呢！”

墨兰骤然一惊。

她记得前世，康王氏给盛老太太下毒，便是通过王大娘子，知道了盛老太太喜欢吃些甜软的糕点，才在糕点中下了毒。

而今……

算算时间，墨兰好似觉得，这一切，都有些提前了。

墨兰问道：“那，外头的点心铺子，祖母可有喜欢的？”

盛老太太轻轻摇头，笑道：“尝了几家，倒觉得和家里做的没什么分别！有的甚至还不如家里做的好。”

墨兰松了口气。

墨兰笑吟吟地道：“祖母，外头做的点心，有的好吃，但却不大干净，有的不好吃，也不大干净。祖母不知，我刚怀胎那会儿，口味也有些变化，极爱吃些外头铺子上的小食。”

“有一回，官人带着我去外头吃饭，等着的功夫，我随处溜达着瞧瞧，却竟叫我瞧见了……”墨兰压低了声音，道，“竟叫我瞧见了，团点心的那个师傅，擤完鼻涕了竟然不洗手，就紧接着活面！”

“咿——”房嬷嬷发出一声极其嫌弃的叹声，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盛老太太也皱了眉。

墨兰心里快速地打着草稿，继续道：“我当时也膈应坏了，官人却道，这在外头，都是常有的事，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们男人家不在乎，我可实在再吃不下去了，赶紧拉着官人走了。”

“有时候，也不单单厨子，若是厨子好容易给干干净净地做好了，上菜的店小二却没洗手，或是给外带装盒的小厮没洗手……总归是太膈应人了。”

“打那儿之后，我便再不肯吃外头的东西了，宁肯给家里的厨房多开些银子，叫她多研发些手艺，也总比吃些不干不净的好些！”

墨兰说完之后，房嬷嬷和盛老太太俱都是面色嫌弃地皱着眉，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大美好的事儿。

墨兰心底微哂，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谎了，如今重拾本领，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墨兰轻轻抚了抚略微发烫的脸颊，笑着道：“我院子里有一位汤娘子，是伯爵娘子用惯了的老厨子了，她的手艺可称得上的极好，做的一手好汤水，对做点心果子也格外有心得。”

“不瞒着祖母，我刚嫁入梁家时，吃到一道金丝蜜枣山药糕，不但做的精致好看，吃起来也十分的香软甜糯、齿颊留香，我多吃了好几块，伯爵娘子便把做这糕点的厨子拨到我那儿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5

“汤娘子不但手艺好，还擅于做些新奇的糕点，她做的好些花样儿，外头铺子上都没见过卖呢！前阵子，她又新做了一道鹅脯蜜果馅儿的鲤鱼糕。”

“那糕点做的栩栩如生，叫人都舍不得吃，我孙女还是耐不住好奇，想着，这样好看的糕点，吃起来会是味道？却不料，汤娘子的手艺实在是好，这糕点吃起来咸香酥松、回味悠长，却又不腻口，实在是不错！”

墨兰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盛老太太的神色，见她已然有些心动，便笑着道：“等我今儿回去，便吩咐汤娘子，捡她拿手的糕点，每样都做上一些，送来给祖母尝尝。”

“祖母若有喜欢的，便叫汤娘子做了，隔三差五地给您送过来。再有新奇的糕点和果子，祖母也给品鉴品鉴。汤娘子近来总缠着我，我又不能多吃，给不了她建议，倒可惜了她一手好厨艺了！”

“倒不如做了给祖母送来，方可不辜负了！”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

房嬷嬷已道：“四姑娘这个提议好！自家府里做的，总是比外头做的，干净些！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是真碰上个不洗手的……吃了闹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盛老太太对上墨兰的亲昵示好，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毕竟是伯爵娘子拨给你的，你有着身子，当好好伺候照看着，岂好叫她分神给我做糕点？……还是不必了吧！”

墨兰再加一把劲儿，笑着道：“祖母不知，我近来日常饮食多由伯爵娘子院里的厨娘来做，汤娘子则是专管着药膳和糕点之类的吃食，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平素最喜欢研究些新奇的菜式。”

“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这好手艺的厨娘，遇到个好品舌的饕客，这对汤娘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嘛！祖母不晓得，近来汤娘子每日做下的东西吃不完，我院子里的丫鬟都长胖了！”

盛老太太忍俊不禁：“你呀，你呀，为了叫我吃几口那位汤娘子做的点心，可真算是用心了，连‘知音’一说都搬了出来！我若是再不依着，岂不太拂了你的面子？”

墨兰便笑道：“在祖母这里，孙女的面子算什么？叫祖母吃好、吃得高兴，便是孙女一等一的面子了！”

这下子，连房嬷嬷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寿安堂里一派热闹和气。

从寿安堂里出来后，墨兰去了如兰的屋子，她正坐在门前的廊下看丫鬟们插花玩呢，姐妹俩相见，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子的私房话。

墨兰悄声问如兰：“今儿你吩咐彩环给你去外头铺子上采买些小玩意儿了？”

如兰先是一怔：“是啊！”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6

如兰想了想，又道，“不过，倒不是我吩咐她，而是她先来寻我的。

她说要去你府上传话，途中会经过曹门衙街，哪儿有好几家胭脂铺子都出了新的花色，问我可有些什么想要买的，她替我带回来。”

“我想着，反正我近来也不好出门逛街，便叫她顺手给我带几盒胭脂水粉回来。”如兰奇怪地看着墨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墨兰轻声道：“彩环去我那儿传话之后，只说，是因着你有喜了，五妹夫看的紧不叫随意多走动，所以你才吩咐她路上带些小玩意儿回去。”

“大娘子还专门给我下了邀帖，彩环把帖子送到之后，她便先走了，并没有跟我一道回盛家。”

如兰歪了歪头，道：“她干嘛这样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为何说是我吩咐她的。”

墨兰缓缓道：“许是，她是不想和我一道回盛家吧。”丫鬟过府传话，一向都是走着来回，今儿小宴赶得紧，墨兰见了邀帖，即可就要动身。

若换了平时，墨兰回盛家时自然是要把彩环捎带着的。而今天，彩环推脱说是如兰吩咐她采买些小玩意儿，便没有和墨兰一道。

那，彩环是故意避开和墨兰一道的？

如兰有些想不明白，道：“她不想和你一道？对了，四姐姐，你方才说母亲给你下帖子了？”

墨兰点点头。

如兰就道：“就倒有些稀奇了，今儿，明明是康家姨母要请你过来，怎么会是母亲给你下帖子？即便要下帖子，也该是用她的名帖才对，怎么会用母亲的。”

墨兰眉梢轻颦：“康家姨母……今儿是她请我来的？”

“正是啊，康家姨母说，因着上回兆儿表妹的事情，她对你很有些愧疚，只是毕竟她也是做长辈的，不好再做小伏低地亲自去梁家请罪，便求着母亲做一个小宴，把你请过来，她好当面向你赔不是的。”

如兰疑惑地眨着杏眼，十分不解：“彩环去传话的时候，没有和你说明吗？”

“你方才在厅上见了母亲，想必也见到了康家姨母吧，她有没有和你赔不是？”如兰很是感兴趣，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听说过康家姨母向谁服软赔不是的呢！怎么样，她的脸色是不是很好看？”

墨兰抿抿嘴，道：“她非但没有向我赔不是，她还当着我的面儿一顿挑刺，还说，以后她自然有的是好果子给我吃。”

如兰惊诧地“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墨兰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彩环来传话，说的是王大娘子是因着你有喜才设小宴，我以为是遍请了咱们姐妹们，到了，却发现只请了我一人。”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7

“康家姨母与大娘子说的是她要向我赔不是，还郑重地下了帖子，可等我过来了，她对我却是好一阵阴阳怪气的排头。”

“这一些，就像迷雾一般，着实叫我想不明白。”

如兰陪着想了一通，思虑无果，她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待会儿就用饭了，当着母亲的面儿，四姐姐直接问出来，不就好了！”

“还有彩环那个小丫鬟，鬼鬼祟祟，谁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一并捉来问个清楚！”

见如兰神情天真烂漫，墨兰松开了眉梢，笑道：“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五妹妹，饶是再烦扰的事情，你总是能抛去脑后，不自苦。”

如兰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

宴席之上，康王氏方才气成那个样子，竟然还稳稳当当地坐在王大娘子的身边。

墨兰落座之后，先是与王大娘子笑道：“……今儿大姐姐和六妹妹怎得没来呢？”

王大娘子就道：“大姑爷刚了结了一桩差事，在家休闲几日，她们小两口今年也是聚少离多，索性，叫她们好好在家团圆，我便没叫她。至于六丫头，她与顾将军一道去巡庄子去了，不在京里。”

墨兰笑容温婉，道：

“哦，原是如此，我见大娘子这般郑重地给我下了帖子，还以为今儿是姐妹们都回门欢聚呢！大娘子以后有什么事情，派人吩咐我一声便好了，倒不必还专门写了帖子请，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王大娘子神色一顿：“帖子？我没给你下帖子啊！”她想了想，问刘嬷嬷，“彩环呢？叫她来见我。”

刘嬷嬷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把彩环领过来了。

王大娘子问：“彩环，你今儿带着帖子去梁家的？谁叫你写帖子的？”

彩环深深低着头，回道：“回大娘子，当时……当时是康大娘子与奴婢说，毕竟四姑娘如今是伯爵府的六奶奶了，还是拿张帖子去请，才显得郑重些。奴婢……奴婢便没有多想！”

彩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了！求大娘子宽恕！”

王大娘子神色十分不好看，可这会子，她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说来说去，不过一张帖子而已，何况还当着墨兰的面儿。若是她过分追究了，岂不是伤了墨兰的脸面。

墨兰轻声道：“彩环，你可是大娘子身边最受信任的大丫鬟了，自该是听大娘子的吩咐。我虽嫁了伯爵府，可也仍是盛家的姑娘，难不成，以后大娘子寻我说说话，都得下了帖子请才行吗？”

“我可没有这样大的架子！咱们盛家，书香门第，最重礼仪规矩，你可莫要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忘记了大娘子才是咱们盛家的当家大娘子。”

“幸好今日说开了，不然，只怕旁人还以为是我故意摆架子拿乔呢！这样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8

彩环应声道：“是奴婢大意了！请四姑娘饶恕！以后奴婢再也不会的了……”她跪地磕头，“奴婢知错了！”

“哎呀！这有什么的，四姑娘也忒计较了些！”

康王氏出声劝说道，“不过是一张帖子的事儿，难道四姑娘还因着人家给你下帖子，非要计较人家为何要给你下帖子不成？果真是小家子气，即便攀了高枝了，也难掩那股子寒酸气……”

王大娘子斜了一眼过去，气道：

“小家子气？什么是小家子气，我们盛家书香门第，最讲究礼仪规范，许是你们康家平日行事太过松散了，才会觉得盛家讲究一言一行乃是小家子气？”

康王氏一滞，还要辩解，便又听王大娘子道：“大姐姐好威势，竟能使得动我身边的大丫鬟，瞒着我，随意拿我的名帖散出去？难道，这就是大姐姐的大家风范不成？”

墨兰心下微笑，一旦王大娘子冷静下来，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还真是挺利落的。

不过，这还不够。

墨兰佯装出有些惊惶的样子，柔柔地道：“大娘子，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今儿是大娘子因着如兰的喜事儿，才设下小宴，本该是高高兴兴的事儿，眼下大家却都不高兴了！”

“康家姨母是长辈，她呵斥我，自有她的道理……都怪我，太不懂事了，误了康家姨母的好意……”

墨兰十分愧疚的样子，低下了头。

王大娘子越发动气，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音色冷硬：“说到长辈，今儿本就是大姐姐为了先前兆儿的事情，要给四丫头赔不是，才托我设下的小宴。”

“这会子，四丫头也来了，大姐姐，您也别端着了，赶紧给人家赔不是吧！”

康王氏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墨兰骤然抬眸，惊奇地问道：

“大娘子，您是说，康家姨母要向我赔不是……可是彩环去我那儿传话时，可半个字都没提这事儿！彩环只是道，说是大娘子因着五妹妹的喜事儿高兴，才专门设下小宴的！”

“彩环！”王大娘子怒声斥向跪倒在地的彩环，事已至此，饶是她心眼再直，也是能看出来了的，这个彩环，竟已经是康王氏的人了！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真该拿大棒子把你打一顿！”王大娘子吩咐道，“刘嬷嬷，把她拖去柴房关着！没我的令，谁也不许见她！等我得空了，再好好教训她。”

刘嬷嬷领了命，便有几个仆妇上前把彩环一左一右架起来。

彩环挣扎着，哭叫道：“大娘子开恩啊！奴婢知错了！大娘子开恩啊……康娘子，康娘子救救奴婢啊！奴婢都是按着您的话做的……”

康王氏咬牙切齿：“你少攀诬我！”

仆妇们手脚麻利地把彩环拖下去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69

王大娘子的脸色沉得好似能拧出水来：“大姐姐，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康王氏见事情败露，却仍嘴硬，辩道：“关我什么事儿！你身边的丫鬟做错了事，竟然胡乱攀诬我！哼！”

墨兰幽幽地道：“唉，谁能想得到！彩环可是了大娘子许多年了的，如今却……康家姨母真是好手段啊。”

墨兰当即吩咐芙蓉和鲁嬷嬷：“取银针来！”

王大娘子一怔，问：“银针？”

自上回挽云误食有毒糕点以致早产的事之后，芙蓉怕有人故技重施，便随身带着银针。

墨兰接过芙蓉递过来的银针，

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和菜肴里一一用银针勘测过，见银针并未变色发黑，才收了银针，起身向王大娘子行礼：“是女儿失礼了。”

“只因康家姨母此番行径着实可疑，她上回大闹我的院子，当着众人的面儿就要冲上来打我……还好伯爵娘子拦住了。”

“今儿她买通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又是假借了大娘子的名义下帖子，又是两头瞒着传话，如此大费周章，便只是为了把我请过来用一餐饭？”

“女儿如今身怀双生胎，产期将近，女儿即便不为了自己思虑，也对多为着肚子里的孩儿思虑一番，在康家姨母面前，女儿实在惊惧的厉害，顾才有此一探，还请大娘子恕罪……”

王大娘子沉沉一叹，此刻，她早就没了先前的笑容和欢喜，她看着墨兰，问：“你起身吧，也不能怪你。那你可测出异样来了？”

墨兰摇摇头：“从银针上看，倒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

“只是什么？”王大娘子追问。

墨兰不动声色地睨了康王氏一眼，见她面色木然、不知再想些什么，墨兰不由冷冷一笑，道：“只是，女儿听闻，有些毒，可是银针测不出来的。”

“譬如，银杏无毒，银杏芽则有毒，用上百斤发芽的银杏，秘炼成浓浓少许，不仅无色无味，银针还测不出来。若是不小心误食了，只一两滴，便能即可伤人性命！”

“这样的法子，咱们盛家书香门第，自然是不知晓的，可若是换了他们康家……我可听闻，这几年，康姨母的院子里可陨了不少人命，无论是一尸两命抬出去的，还是悄无声息地死了的，她们皆有一个共性，便都是死于意外。”

“何为意外？无外伤，无自损，亦没有中毒迹象的，才会被称作意外——若是用这银杏芽毒害人，便也可称之为意外了！”

康王氏的脸色渐渐发白。

王大娘子的视线在墨兰和康王氏的身上来回巡视，她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兰原本默默吃着菜，这会子，她也放下了筷子，悄悄地往王大娘子身边倚了倚。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0

墨兰抿抿嘴角，微微一笑：“呀，怎么都不说话了？我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京中戏谈，又不一定是真的！瞧把康姨母吓的，脸色都变了！”

王大娘子准确地捕捉到墨兰话中的言辞：“你是说，这些事情，汴京城里已经有人在谈论了？”

墨兰笑道：“是呀！大娘子没听说么？我近来鲜少出门，也是听府里的丫鬟们说起的，说是现在外头茶楼酒肆的，甚至闲谈说笑的，四处都能听到人家说起这些事儿——”

“不过，这些终究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谈罢了！当不得真。”墨兰扫了一眼康王氏，道，“只是不知，若是这样的闲谈发酵起来，会不会传入衙门的耳朵里呢！若是到时候衙门真得派人查探起来……”

“康家姨母，您说，到时候，您该怎么向大家解释这些事情才好呢？”

康王氏浑身一震，她手里的扇子忽然跌落到递上，玉石料的扇坠儿磕在青砖地面上，立马四分五裂，只余下一串杂乱的流苏绦子。

王大娘子到底与康王氏是亲姐妹，见她这般失态，心下不自觉地就确定了四五分。她心中一片寒意，若拿毒药去害人……终究是太狠厉了些！

“胡……胡说！一派胡言！”康王氏终于回了神，只是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十分不好看，她怒气冲冲地瞪向墨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在这里浑说什么！”

鲁嬷嬷近前一步，冷声道：“康娘子请慎言！”

康王氏呼吸一顿。

康王氏狠狠地喘了几个呼吸，终究难以平复，对上王大娘子和墨兰的眼神，她再不能趾高气昂地随意呵斥人。

康王氏色厉内荏，强装镇定地辩驳了一句，干脆丢下了筷子：“又是拿银针测毒，又是话里话外地便派人，感情你们盛家，还真是母女一条心，俱都没有把我这个姨母放在眼里！”

“这顿饭，不吃也罢！”

康王氏一番叫嚣，甩袖而去。

留下王大娘子和墨兰如兰面面相觑。

王大娘子半晌才问道：“四丫头，你方才说的那什么银杏芽毒，是真的么？”

墨兰低声道：“母亲，并非我信口胡言……上回康姨母大闹梁家，着实气着了伯爷和伯爵娘子，他们便对康家的事情多留意了一些。”

“还是在府衙的卷宗里找到了当年仵作验尸的口供，还有其他丫鬟人证的言辞，从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具体的事情，女儿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梁伯爷的手下，从西山上捉了一个老道，那老道便是惯会炼制些阴毒的东西，帮一些需要的人，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老道禁不住拷打，已然招供了许多买主，牵扯出了许多从前秘而不破的旧案子。女儿只听说，在那些买主里头……好似便有康家的名讳。”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1

王大娘子十分骇然，复又问了一遍：“姐姐她……她真的用了那些毒药，去害人么！”

墨兰轻声道：“其中的事儿，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具体，只是听闻，先前从康姨母院子里意外殒命的那些人，和那老道描述的状况实在是太相似了……”

“当然了，这里头的事儿，还得衙门仔细审问过，才能定案。”

“定案？”王大娘子一惊，“已经报案了吗！那原告……原告是谁？”

墨兰叹了口气，道：“原告，自然是那些死者的家里人了……康姨母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保不准哪天就被牵扯进去了。”

墨兰言辞温和而笃定，低声道：“女儿知道，大娘子一贯十分看重您与康姨母的姐妹情分，可……可这毕竟是人命官司，若真闹了出来，康姨母院子里的那些事儿，也足够骇人了！”

“方才您也亲眼看见了，康姨母听闻我说这些，立马方寸大乱，显然是心里有鬼。女儿想着，若是以后衙门传唤人，康姨母指不定要拉着您去作证……”

“大娘子，就算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二哥哥的前程，还有咱们家几个姑娘的名声……大娘子还是莫要与康姨母掺和这些事情为好，毕竟是人命官司呢，康姨母自己还未必能说得清楚呢！”

王大娘子深深地看了墨兰一眼，她道：“你知道的这般清楚，想必不是一日之功吧，永昌伯爷和伯爵娘子那边，若哪日去求，你能不能……”

王大娘子忽地住了口，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才道：“这件事儿，我会与官人商议的。你如今身子重了，还是莫要理会这些，安心养胎的好。”

墨兰轻声应了是。

这顿饭吃得着实无甚滋味。

饭毕之后，王大娘子便要去审问彩环，墨兰和如兰自是不好跟着去看的。

墨兰先是去了如兰的屋子里小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她也告辞了。

今儿来盛家这一趟，墨兰未雨绸缪，既能规避掉许多前世后来的险事儿，也算是收获颇丰了。可是不知怎得，她还是没能搞明白，康王氏大费周章地把她请来盛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名地，墨兰心里又升腾起一丝不安。

她想着，赶紧回梁家，赶紧回怡和居里去吧，那里对她而言，才是真正安定的庇护之所。

墨兰进了车架，轱辘辘地驶离盛家。

从积英巷驶出来，刚经过一旁的甜水巷巷口，墨兰忽然听见一声轻柔而急促的呼唤：

“墨儿！”

“墨儿！”

墨兰骤然一惊。

这是……小娘的声音！

芙蓉显然也听见了，忙去看墨兰，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赶忙唤道：“大娘子！大娘子！”

墨兰定了定神，才道：“……我没事。”

芙蓉吩咐停车，掀了车帘子往外瞧，恰见着一位披着湖绸斗篷的妇人，窈窈窕窕地迎面走过来。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2

车帘掀起的那一瞬，墨兰浑身一颤，彻底乱了方寸，她又惊又惧，声音抖得如雨天屋檐下滴落的雨幕，滴滴答答，断断续续的不成样子：

“小娘……您，您怎么在这里？是爹爹……爹爹可知道？”

林小娘已经走到车架跟前，她看着先行下车的芙蓉身上穿着的时兴苏缎衣裳，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只是她再一抬眸，对上墨兰惊惶的眼神，她的神情里就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温情和思念：“墨儿！”

“墨儿！为娘我在庄子上这两三年，当真是度日如年啊……我受了太多苦楚了！墨儿，你就不想着为娘吗？”

“如非我今日来见你，我想再见你，只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墨儿！到底，我们才是亲母女，你如今却只认王若弗那个大娘子做母亲，你已经浑然忘了我才是你的生身母亲吗？”

“墨儿！墨儿……”

林小娘一声声诉说，叫墨兰心如刀绞。

墨兰的泪水一串串地滑落，她抽泣着，解释道：“不！不是的，小娘！我一直是记得你的，我一直是记得你的呀……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林小娘的视线滑落到墨兰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她的脸色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得意：“你怀的当真是双生胎？！大夫瞧过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等墨兰作答，林小娘已经喜笑连连：“你已经生下了一个哥儿，在梁家的形势也一片大好，若是这个双生胎是个双生子……”

“须得是个双生子才最好！这样，你便给梁家生了三个儿子！那以后，谁也动不了你的地位了……墨儿，你还记得当时咱们说的，等你在梁家站稳了脚跟，便把我接过去么？”

“墨儿！我是你的生身小娘，好歹也是他梁家六公子的亲岳母！只要，只要你去与姑爷说说，他必定会听你的话，然后，然后你们再去盛家求你父亲……”

“我已经在庄子上快三年了！我真得受够了那样粗鄙卑微的日子！我是谁啊，我是如今永昌伯爵府六公子的亲岳母，又有给梁家生了三个儿子的亲生女儿！”

“我便该锦衣玉食地，好好过伯爵府的尊贵富庶的日子！”林小娘近前一步，紧紧抓住墨兰的手，道，“墨儿！你接我过去好不好……我再也不想回平岭庄了！”

墨兰早已哭成个泪人儿，她定定地看着林小娘，那句“你此刻不应该出来的，应该回去庄子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墨兰抽泣着，对林小娘道：“小娘！小娘！你信我，我以后……一定有法子把你从庄子上接出来的！你信我！小娘……”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3

林小娘敏锐地从墨兰的话里捕捉到“以后”两个字。

她紧紧攥着墨兰的手，迭声问道：“什么是‘以后’？为什么是‘以后’！墨儿，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接去伯爵府的呀！”

“难道……”

林小娘惊恐地睁大了眼，她紧紧地盯着墨兰，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墨儿！难道你现在竟不愿意把我接去梁家吗？”

“为何啊！我可是你的是生身小娘啊！墨儿！你……”

墨兰的双手被握在林小娘的手里，她的指节都泛出一丝奇异的苍白，她尽力稳了稳心神，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小娘，你是如何出来的？爹爹……盛家知道你已经从庄子上出来了吗？”

还有，她怀的身孕是双生胎，林小娘是怎么知道的？

王大娘子即便再大度，即便她愿意与墨兰冰释前嫌，她也绝不会派人去平岭庄向林小娘报信儿的。

墨兰忽然想到，今日盛家设下的小宴。

康王氏以向墨兰赔不是的名义，请王大娘子设下小宴，而被派去传话的彩环，则受了康王氏的指使，只字不提康王氏也在盛家的事儿，而是假借如兰有喜、王大娘子高兴的事儿，偷拿了帖子送去给墨兰。

这一连串的事儿，皆是为了把墨兰本人请到盛家王大娘子的小宴上。

墨兰今日一直想不通，为何康王氏一定要这么做。

现在，墨兰看着林小娘殷殷切切的脸孔，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墨兰颤声道：“……是康王氏，把小娘放出来的，是不是？也是她，与你说今日我会来盛家，试不试？”

所以，林小娘才会这么顺利地从庄子上出来。所以，今日不管墨兰是因什么缘由来了盛家，只要她来了，到她从盛家离开的时候，必定会撞上早等候在外的林小娘。

墨兰的心里在飞速地盘算着，可是她每盘算多一步，她心里的疼痛就更多上一重。

康王氏如此大费周章，她的目的必然不是只为了叫林小娘与墨兰母女重逢。事态演变到现在，甚至都不需要墨兰做什么，只要林小娘出来了，站到了墨兰的眼前。

只要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相见了，此事必定会传到盛家的耳朵里，尤其是王大娘子。王大娘子必定会记恨万分，那墨兰先前为了与盛家缓和关系而做的所有努力，皆是白费。

林小娘既已经出来了，必定不愿意再回去，只要她继续缠着墨兰，那墨兰与梁晗先前在玉清观私会的事儿，不管梁家遮掩得有多么好，总会随着林小娘的出现，渐渐露出端倪。

到时候，墨兰在汴京城里的名声，必定尽数全毁，甚至就连瑛哥儿，还有墨兰尚未出世的孩子日后的名声，也都会被结结实实地扣上一盆污水。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4

汴京城里，最不缺捕风捉影、旖旎暧昧的谈资。

只要墨兰行差踏错一步，尊贵与卑贱，翻云覆手，便只在一念之间。

林小娘的神情里闪过一丝轻蔑和得意，她嘴角高高地翘起：“大娘子还觉得她这位亲姐姐待她有多么亲厚呢，呵！到头来，还不是……”

“墨儿！你如今已经在梁家站稳了脚跟，我听说，你与六公子的感情十分恩爱，永昌伯爵娘子也对你看重，在梁家，你早就是说一不二的六奶奶了，便是梁家二房、以后的永昌伯爷，也得给你三分薄面。”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正是把我接出平岭庄的大好时机啊！墨儿！”

面对林小娘的哭诉和要求，墨兰心疼如绞，可是此刻，她亦是如负重千钧，如履薄冰。

林小娘陷入自己的畅享和期望里，好容易回过神来，才发觉墨兰一直未曾出声。

林小娘盯着墨兰苍白的面孔，惊疑不定：“墨儿！你……”

墨兰尽全力压下自己心里不断升腾起来的难过和惧怕，她稳了稳气息，才缓缓道：“小娘，我，我真的很难过……”

林小娘伸手揽过墨兰，轻柔地拍抚着墨兰，就好似小时候，墨兰生气了，难过了，她都是这样，把小小的墨兰揽在自己怀里，哄着，劝着：“墨儿……墨儿……”

那时候，她胸前的那方天地，便是墨兰最为安稳和熨帖的港湾。

墨兰的泪水又不自觉地涌出来。

“小娘……”

墨兰闭了闭眼，好似让自己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小时候。她道：“小娘，我现在，不能把你接到梁家……若无父亲的特赦，你不能从庄子上出来的。”

“小娘，你，你先回庄子上，好不好？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去求父亲，你已经在庄子上待了三年了，便是醒悟和悔改，也该……”

墨兰的声音有些艰涩：“小娘，毕竟是人命在天……”

林小娘一下子放开了墨兰，她惊道：“什么人命在天！墨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当初你父亲罚我去庄子上，还不是为了你和姑爷的事儿！”

“如今，你在梁家过的这么好，想必你在你盛家，也很有些体面和地位了，我，我好歹也是盛家的妾，我都在庄子上待了三年了，你父亲心里有什么气也全都该消了！”

“不，什么盛家，和梁家比起来，盛家有什么好比较的，如今你踩着盛家的门楣往上爬，那我……”

林小娘死死地攥住墨兰的手臂，并不管墨兰是否已吃痛了，她眸子里有一丝丝奇异的偏执：

“枫哥儿是男子，他的前程自有你父亲为他筹谋，将来再怎得，也能独立门庭，可你是女儿，当初若不是我为你谋划，只怕你早就被嫁去那一贫如洗的文家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5

“墨儿，当时的你，只有我这个亲娘为你谋划，而现在，我也只有你这个亲生女儿能依靠了！若是连你也不帮我……若是连你也不帮我……”

林小娘哭得仓皇凄楚，十分无助可怜。

墨兰的心绪渐渐地落定下来，她看着哭泣不止的林小娘，在那一瞬，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渐渐爬上一丝无法言说的寒意。

小娘她……到如今，仍旧不肯承认她曾为了争宠而害了卫小娘一尸两命的事情。

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墨兰的手无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肚子，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里的起伏和温度。

当年，卫小娘身怀六甲之时，想来也曾是如自己这般，轻柔又爱怜地抚摸未出世的孩子吧……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墨兰垂下眼睫，视线落在林小娘身上披着的斗篷上。这件湖绸斗篷的面料很新，像是刚刚从箱笼里取出来的，在斗篷的下角，还有未来得及熨平的褶线。

林小娘身量纤纤，斗篷里头的那身银红色挑绣满庭芳草的古香缎长身褙子，更是精致整洁，没有半分被树丛枝丫钩破布料，或是沾染上些许茅草泥土的迹象。

这可不像是从平岭庄出逃一路走出来的。

即便是康王氏使了法子派人把林小娘从平岭庄接出来，为了嫁祸墨兰、避免打草惊蛇，她即便是要接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派人用车架给林小娘代步的。

那就多半是林小娘先穿着不起眼的村妇衣裳从庄子上溜出来，再与康王氏的人接头，算着时间把她送往汴京来，然后再在车架里换得衣裳。

她身上连个包袱也带，说不定，康王氏的车架还没有走远……不，康王氏既想着把自己从这桩事儿里头撇出来，只怕等林小娘一到了汴京，便与她分开了。

墨兰轻声问道：“小娘，你住哪个客栈？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小娘也该累了，我派人送小娘回去歇着吧。”

林小娘一楞，继而狂喜：“墨儿！你这是答应我了？好好好！我，我先回去休息，昨儿后半夜里我就出来了，又惊又怕，着实是心力交瘁，这会子……只要墨儿应了我，我便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的包袱都在悦来客栈里，我，我这就回去收拾包袱，再好好梳洗一番，便随你一道去梁家！”

墨兰点点头，继续道：“小娘，我身子实在乏得厉害，我就不过去客栈里等你了，我让芙蓉与你一道过去吧！”

芙蓉一楞，她看了看墨兰，缓缓地应了声是。

林小娘先是关切地安慰了墨兰几句，继而眉眼带笑地瞧着芙蓉：“好丫头，不愧是咱们林栖阁里出来的！有你照料墨儿的一应起居，我也放心多了！”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6

芙蓉搀扶着林小娘往甜水巷巷尾的悦来客栈而去。

墨兰怔怔地坐在车架里，透过撩起来的车帘子，目送林小娘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的面容十分哀伤，像是做了黄粱美梦一场、醒来却觉只是一场空，又像是她隔着时光寥寥，透过眼前的单薄景象，回探到了好久好久之前的曾经。

那时候，终究，回不来了。

墨兰深深一叹，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只是她眼尾滑落的一颗眼泪，悄然晕染出她内心的不舍和彷徨。

墨兰收回手，转头看向方才一直没有吭声的鲁嬷嬷，她低声道：“嬷嬷，我要托您办一件事儿。”

“劳烦您去一趟盛家，去见我的父亲和王大娘子，就说……我小娘受康王氏之邀，被她从庄子里带出来了。眼下，就住在悦来客栈里。”

“我小娘再如何，也是盛家的事儿，实在不宜有康王氏这样蛊惑人心的外人掺和在内。小娘一时糊涂，才会偶然贪看汴京的风光……求父亲派人，将小娘送回庄子上养病吧。”

鲁嬷嬷看着墨兰神色不佳，有些不放心：

“大娘子切莫太伤怀了，一切以保重身子为上啊！奴婢这边去盛家传话，大娘子今日心神俱疲，还是尽快回府里歇息，再请周府医给您诊脉调理，仔仔细细地养着，才好啊！”

墨兰无力地点了点头。

……

在墨兰回到怡和居没多久，鲁嬷嬷便也回来了。倒是芙蓉，一直到过了晚饭，才匆匆地赶回来。

芙蓉回禀道：“……奴婢陪着小娘在悦来客栈梳洗更衣，很快，王大娘子便带着人赶过来了。小娘一直叫嚷着骂人，要见主君。”

“王大娘子气得要命，便没多客气，径直吩咐人把小娘堵上了嘴，拿长帷帽一罩，便送上了事先预备好的车架里，再命几名仆妇看押着送回平岭庄。这会子，应当已经出城了。”

墨兰微微一叹。

凭小娘的口齿，若是知道自己叫她去客栈更衣只是权宜之计，实际目的是为了去盛家报信儿，叫盛家人去捉她，只怕她对上气急败坏的王大娘子，必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而父亲，父亲也没有去客栈看小娘吗？

芙蓉接着道：“王大娘子知道此事是由康王氏背后指使之后，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小娘刚一上车，王大娘子便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去康家了。”

“因着怕王大娘子气急攻心，怒极之下做出什么事儿来，二少奶奶已经派了人跟着王大娘子去劝着了，且她还派人去忠勤伯爵府袁家知会了大姑娘。”

“奴婢瞧着，只怕今儿这事，闹得动静不会太小。”

知否之墨兰重生记577

鲁嬷嬷抱着瑛哥儿正哄睡，闻言只道：

“凭他们再怎么闹，大娘子已经做了您能做的一切，之后再如何，任是谁也攀扯不到大娘子的头上来。现下，大娘子只管安心将养身体，可不好再多思多虑啊！”

芙蓉也是叹声，有些难过地道：

“小娘也真是太胡闹了，您这会子正怀着身子，本就艰难着，您刚怀瑛哥儿时，也是为了小娘和盛家的事儿来回奔走费心，这会子又……”

“瑛哥儿便是只怀了九个月、未足月而早产的，何况双生胎本就艰险，府医再三嘱咐了万不可过分操劳，今儿奴婢见您心神俱震，一颗心负重千钧，这这这……这万一若是有个什么，可怎么得了！”

林小娘来求墨兰，不就是倚着墨兰在梁家站稳了脚跟，说不定能与王大娘子有一拼之力，才听了康王氏的话，径直来寻墨兰么！

可，她怎么就不肯多为墨兰着想一分！若是墨兰平安生下双生子，在梁家的地位更为稳固，那时她若是说动了墨兰去求盛家放了林小娘，岂不是比现在更有胜算吗？

非要赶到现在墨兰即将生产这个裉节上！

若是墨兰禁受不住这番激荡，不幸小产……那可是双生子啊！不坎不坷还须得时时注意呢，若是万一难产了……芙蓉立马在心里“呸呸呸”地住嘴。

芙蓉关切地瞧着墨兰，见她明显神色不佳，当即劝说道：

“大娘子已然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