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 ■ 作品类型:古装、恋情、轻玄幻 ■ 字数:95万 ■ 进度:结束 ■ 作者: 十四夜 ■ 作者简介: 最具价值古言畅销书作家,重生编剧。作品不时在晋江免费连载。在未签约、没有引荐的状况下,曾在晋江排行榜前三霸榜。 著有作品《醉小巧》《归离》《千重阕》,其中《醉小巧》已影视化,主演刘诗诗,陈伟霆。 一场以江山为聘的纯爱阴谋! 兵锋起乱世,战火连山河,待万劫成灰,看江山都老,不唱离歌! 故事简介 雍朝深宫之中,王族九公主子娆与皇帝子昊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两人不时被太后凤妧控制。太后死后,子昊重掌大权,将妹妹子娆从关押之处挽救出来。此时,子娆发现子昊被太后下毒,已毒入骨髓,她决计不惜一切代价为子昊解毒。在寻觅解毒蛇胆的路上,子娆巧遇穆国三皇子夜玄殇,夜玄殇对子娆一见钟情,二人结伴而行,取得蛇胆后前往楚国求医,子娆邀子昊来楚国养病。 后来,宣国进攻楚国,楚国少原君皇非出于政治目的,请子昊赐婚,将子娆嫁与给自己。孰料,二人的大婚之夜突生变故,有人心胸叵测,易容成子娆,杀了楚王后及王子,又遇楚国政变,楚王被杀,皇非虽知晓子娆是被冤枉的,却借此与王族团结并发兵帝都。 危殆关头,夜玄殇赶来相救,二人不敌皇非而重伤。逃命时,子娆发现构成大婚之夜惨案的易容者是夜玄殇的手下白姝儿,夜玄殇却包庇白姝儿,重伤和震怒之下,子娆真元俱散。 另一边,子昊暗中与宣国皇帝姬沧联手,击败了皇非的大军,姬沧将皇非俘至宣国。 子昊得知子娆真元俱散为子娆多方寻觅良医,求医过程中,子昊意外得知子娆的身世之谜,原来子娆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子娆被救后,遇到自己的生母妙华夫人凤婠,得知了身世。百感交集的子娆在子昊大婚当夜质问其为何装作不知自己的身世,两人隔绝关系,子昊因怒火攻心毒性发作而昏迷。 宣国趁子昊昏迷,攻打帝都,危机关头子娆替子昊应战,子昊苏醒后与皇非暗中联手,最终姬沧被杀,王城危机解除,但皇非又重振实力,成为子昊强劲的对手。 子昊和皇非恶战在即,子娆与子昊终于互表心意,两人洞房花烛后,子昊自知此战后自己凶多吉少,于是他设法使子娆失忆,将子娆托付给夜玄殇,然后发起法阵,与皇非两全其美,一同死去。子昊死后,子娆原本想随子昊而去,却察觉自己已有身孕,于是跟随夜玄殇前往穆国,隐居山林抚育孩子,同时寻觅灵石试图复生子昊。 几年后,妙华夫人凤婠权欲熏心,饲养鬼师,欲攫取王城,与众人展开大战。子昊被灵石复生后归来,将凤婠击败,夜玄殇主动分开子娆,子昊和子娆终成眷属。 亮点与项目优势 1.晋江顶级IP遗珠。 同期作品《帝王业》《花千骨》《三生三世枕上书》《楚乔传》等均已拍摄。《归离》是为数未几尚未被拍摄的S级IP。 2.人物各有特征精彩纷呈,故事架构扎实,逻辑严谨。 子昊与子娆两人的绝美伪骨科虐恋,是千万原著粉们心目中的古偶CP天花板。 人物群像描写的精彩纷呈,子昊心中的念苍生,男二夜玄殇的真性情,以及最强对手、天花板配角的皇非为逐权欲的放手一搏,三个各具特征的人物不时让各自站队的书粉们争论不休,谁才是最有魅力的男人。 整个故事架构完好,逻辑严谨,人物行为动机铺垫充足,感情真诚而动人,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古言故事。 3.数据亮眼,万千粉丝长评表白阅读慨叹。 百度相关搜索词条28万,当当购书评论6000+,当当销量排行榜前四,豆瓣7.8分高分评价,千字以上的书粉长评数不胜数。 人物小传 子娆(女主) 江湖最大的神秘组织冥衣楼楼主,身世虚无缥缈的王族九公主,巫族婠夫人所出,又身兼凰族血缘。 玄衣魅颜,妖娆清冶,风姿绝尘,心机小巧,行事肆意张狂,亦正亦邪,不拘于礼俗。 与子昊两小无猜擅长深宫,童年的陪伴与守护,让他们彼此有了最深的牵绊,以子昊的愿望为自己终身所求。因身出巫族,身世成迷,被太后凤妧幽禁于玄塔之下七年,在子昊苦心筹谋终得亲政之后被救出。为解子昊体内剧毒孤身入楚,却正逢楚国少原君皇非率部兵围帝都屏障息川城。子娆火烧楚军军旗,并在皇非手下救走了守城主将,惊云山巅,两人约见,子娆用计迫使皇非退兵,这一系罗列措,令皇非对子娆倾慕不已。之后,在入楚寻觅解毒措施的过程中,子娆又与在楚为质潇洒不羁的穆国三公子夜玄殇相识并有了过命的交情,成为知己。但不论是面对皇非咄咄迫人的追求还是夜玄殇的生死相酬,子娆心中所念唯有子昊一人,并意外发现自己和子昊并无血缘关系。起初子娆以为子昊早已知晓她的身世,只是应用她笼络人心根除异己,后发现子昊真心爱她,遂强迫子昊招认了对自己的感情。两人在历经万难后终于携手,抛开一切,归隐山林。 子昊(男主) 雍朝第二十七代君王东帝,王族之主,襄帝宠妃妤夫人所出。 武功绝顶,惯穿白衣,身中剧毒,消瘦羸弱。喜怒不形于色,温柔却淡漠,其人其心如渊海风云,绝决莫测。 自幼为太后凤妧所迫服食药毒,却借此毒性修习九幽玄通之术,终至武功奇绝,推翻了凤妧的统治。但是当子昊大权在握时,九域江山早已土崩瓦解,楚国、穆国、宣国虎视眈眈,王族位置岌岌可危,天下战乱四起,而频繁发作的剧毒,令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年。在这最后一年的时间里,为了给庶民和他最在意的亲人子娆一个安定盛世下平稳的未来,他一手谋算,掀起九域烽烟浩劫,以战止战。在得知子娆并非自己亲妹妹后,曾试图压制自己的情感,却终抵不外子娆生死相随的决计。子昊虽娶九夷族女王且兰和楚国公主含夕,但内心只爱子娆。在大战中双目失明,却胜利活了下来,与子娆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物关系图 改编参考作品 《帝王业》 《楚乔传》 《九州海上牧云记》 原文品读 《归离》 十四夜/著 第一章 雍朝东帝七年,重华宫。 更漏长,夜未央,瑶台琼宇连霄汉,宫门千重深如海。 万盏金灯照亮深宫大殿,一层层绣纹繁丽的云帷静垂于龙柱之间,近旁跪地捧灯宫奴的影子凝滞在庞大的玄石玉砖上,浓厚而晦涩。 鸦雀无声的长夜,周围不闻一丝响动,大殿深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沉寂里显得格外突兀。十几名已在殿前跪候了深夜的医女未及抬头,便听到长襄侯岄息气急败坏的低吼:“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太后至今毫无起色,还不快想措施!” 众医女无人敢发一言,只为首的一个年轻女子抬头缓声禀道:“侯爷,太后沉疴已久,气血皆枯,我们……真实已无能为力了……” 话音未落,岄息勃然大怒:“我要你们来干什么的!你们难道不会用药?”他在殿中急速踱步,原本俊美的脸上神色暴戾,却再也难掩惊惶:“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给我想措施!” 那医女缄默了片刻,再道:“禀侯爷,太后往常的情形,除非有巫族之医在此……” 乍听“巫族”两个字,岄息似乎是被毒蝎蛰了一下,猛地回身,抬手便向那医女脸上狠狠扇去。那医女被打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面上顿时一片红肿。她们这些人虽是服侍王太后的医女,在长襄侯面前却与普通宫奴无二,如此虐骂早已视而不见。那医女挨了一巴掌,只撑了撑身子重新跪着,敛眉垂目,再不说一句话。 “活够了是不是?竟敢在重华宫提这两个字!通知你们,太后若有意外,你们一个个全都要殉葬!谁也免不了!活殉!通通活活殉葬!” 痛斥夹杂着男子困兽样的脚步在大殿中空泛地回响,众医女神色麻木,跪于昏瞑的灯火间好像无数没有生命的石像,一片无底无尽的静默。深宫冷夜,点点更漏慢慢连成一片,猛然风起,高悬的九枝凤鸣灯似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忽地熄了数盏。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乌云蔽月,夜,越发黑得死寂。 漫长的黑暗,深冷的雨,掩不住人尽皆知的结果…… 太后身边男宠无数,或杀或贬无人耐久,却唯有一个岄息深得其欢心,数年来开府封侯恩宠不时,出入朝堂呼风唤雨,天下无人不避其矛头。 太后崩,第一个陪葬的便将是他岄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长襄侯,王太后须臾难离的宠臣,连东帝亦不放在眼中的岄息。 太后崩,是他荣宠的止境,权贵的止境,性命的止境! 半生繁华,终做灰飞烟灭,风云叱咤,奈何生死无常。一手掌控了雍朝十余年的王太后终于熬不外东帝,或者便是今晚了…… 岄息强自压下心底慌恐,脸色逐步阴沉下来,无人见得的瞬间,目中极快地擦过一丝狠毒。心中念头方起,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在身后:“这么晚了还在重华宫,长襄侯可是在为太后准备葬仪?” 飞雪过冰弦,流水溅玉盏。那声音入耳清缓,殿中一瞬有风拂入,黑夜冷雨低眉顺目退避,只余无数灯火的影子摇曳于这王宫天阙,寂寂人世。 宫门外,明灯下,天阶前,一人负手闲步自那夜色深处渐行渐近,一身清冷白衣,恍若淡淡月华穿透重云,在深沉无边的暗夜中落下极不真实的幻影,其后另有一人黑衣玄袍,缄默如前人的影子,步履无声,相随而行。 乍见那人,岄息眼角一阵痉挛——东帝子昊,先帝仅存的子嗣,雍朝真正的主人,此刻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人! 东帝缓步入殿,风雨落于身后,在天地间构成一道细密的幕帘,不时反射出点点细微的光辉。清俊的眸子轻轻一抬,他含笑审视过去,那笑温雅,却遮不住眼底透心的冷,看向岄息时,竟让这权力熏天的权臣生生打了个寒颤。 岄息心中直沉下去,脸上却早已转出笑来:“夜雨天寒,王上该留意自己的身子,太后这里一切安好,何劳您亲身前来?” 子昊看住他,一声轻笑:“岄息,你在惧怕。” 岄息欠了欠身,也是一笑:“王上何出此言?” 子昊仰起头,轻轻细起眼眸,似乎在观赏高悬于一旁青铜灯上精巧的花纹,削薄的唇角带出一弯狂妄的浅弧:“你不怕吗?你的王太后,捱不外今晚了。” 岄息浑身一震,霍然抬眼狠狠看向眼前清瘦文弱的男子。子昊俊眸淡挑,对视之间,黑沉沉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瞬间寒意噬人。 岄息冷笑:“主上虽有此心,却未必天从人愿。太后不外玉体违和,怕是要让王上失望了。” 子昊一声轻叹,似乎振剑出鞘后发现对手摧枯拉朽的失望,夹杂着淡淡不屑:“日摧月毁,星殒山崩,天从吾愿,国必有殇。每逢星落岐山,帝都总有生死交替,千百年不变的预兆,今夜也不会例外。长襄侯难道还没有看清吗?”转头,笑容:“离司。” 那为首的医女趋前柔顺地跪至他身旁,子昊抬手轻抚她漆黑的秀发,如抚摸一只驯养已久的猫儿:“你们怕是忘了,离司曾经是琅轩宫九公主的侍女,她固然解不了你们的毒,却也会用很多药。往常的她,可是太后最为倚重的医女。对吗,离司?” 他低声的讯问似一道清幽的山泉,琮琮流淌于冰冷的雨夜,似乎将黑暗也悄然消融,离司抬起头来,柔声答道:“是,主上。”望向东帝的时分,她清秀的容颜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深夜中一道明闪劈下,金蛇般的电光裂开浓厚的黑云,照得殿中一片惨白,照出北方一座沉寂已久的宫殿,照见幽密的古木,挺拔的玄塔。 岄息看着跪服在东帝脚下的医女——太后重病年余,药石无效,刹那间他真正明白了什么。 琅轩宫,那个已被囚禁了七年的女子,她的一个侍女,难道竟在这不知不觉间翻覆了天日? 闷雷滚滚而来,骤雨紊乱,随风狂舞,无情地抽打在宫门之上。电闪雷鸣,激得人心底杀意横生,岄息死盯着离司,似乎要将这温柔的女子吞下腹去,眼中凶光骤闪,忽然挥掌便往她后心劈落! 这一掌阴毒狠辣,未曾及身,已带起掌风逼面。离司一肩长发骤然乱舞,眼看将遭毒手,一道墨羽般的剑影破空而至,玄光凌厉,疾射偷袭者的眉心。 岄息猝不迭防,被迫回掌,只见两道人影电光火石般交错一处,乍和即分。便听一声闷哼,岄息连退数步,同时人影一闪,一人冷静退回东帝身后灯影暗处,玄衣墨剑,无声肃立,似乎从未分开过。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子昊的手尚未分开离司的发梢,唇角淡笑如旧。离司仍跪于他身侧,神色宁静,几缕长发以轻柔的姿势飘落,最终落上他修削的指尖。 灯下深沉的夜,无边无尽,外面雨声更急。 岄动怒极喝道:“墨烆!你造反吗?” 子昊身后的黑衣人连眼角都不曾有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然周身一股冷澹澹的剑气迫人生畏,令一切胆大妄为都惶惶为之退避。 子昊手指轻抚离司仍微见红肿的脸庞,眼底融有一丝浅淡的怜惜。他慢慢理顺了她的发丝,似是温润一笑,随着眸心收缩那笑骤作冰刃,转身间衣袖一拂,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扫过点点金灯,卷起冷雨片片,飞逼岄息而去。 岄息浑身顿时如坠冰窖,只觉心头气血乱窜,似有千把利刃直戳进来,生生扎透血肉。剜心剔骨的痛楚,随那寒意越来越重,窜入血脉中冰冷的煞气简直连呼吸都要封冻至死,他勉力运功相抗,眼见便再难支撑,忽地一道流云广袖迎面扬过,硬将他甩出丈余,重重撞上殿柱,一道鲜血张口喷出,若不是身后有柱子支撑,人怕是早已瘫软在地。 子昊仰面闭目,极力抑止着心中翻腾的心情,稍后睁开眼睛,眼底锋锐已然褪去,唯余深潭样的墨色。他冷冷道:“太后尚在,暂且留你一命。离司既是我的人,你敢伤她,我必让你求死也难。” 岄息缓过劲儿来,将心一横,咬牙奸笑道:“王上莫要忘了,臣若有意外,你也活不耐久!就连太后,假如当真不治,你一样会生不如死!” 子昊闻言放声长笑,忽而笑意一收,眼中满是嘲讽:“不错,我若不服你们的解药,怕是难熬过三日。但你高估了自己,我今日敢送她上路,就必有全身之计,与你们玉石俱焚,我并没有兴味。”话说间他轻轻侧首,唇角一勾:“你听到了吗?” 透过疾风骤雨浓厚的黑暗,殿外隐约传来连续不时的脚步声,夹杂着铠甲剑戟摩擦的声音,间或有宫奴的惊呼突兀地响起。被大雨含糊成一片的种种声音似正在这王宫四处蔓延,不知究竟是风声、雨声还是橐橐靴声,逐步包抄了王殿宫宇,震动着大地,翻转这人世天阙中尊荣与屈辱,推翻这天下间兴亡,乱世的沧桑。 长电裂空,扫落岄息脸上一切颜色,他似乎历来没见过似得盯着东帝:“你疯了,这绝不可能!不可能!” 子昊淡漠一笑,傲然视他:“兵符是吗?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低估了离司,正如我当初,也一样不曾防备自己的‘母后’。”他转身举步:“好好照看长襄侯。离司,带我去见见我的‘母后’。” 步入太后寝宫,外面急促的雨声逐步转弱,淅淅沥沥,点点滴滴,隔着玉帘宫帷,似是这漫漫长夜恢复了应有的宁静与坦然。 大殿深处,一盏盏宫灯氤氲,一道道玉楹珠帘,凤鸟鸾纹的宫砖之上洒落点点幽亮,摇曳着沉寂的光影。 满室的龙涎沉香遮不住汤药浓厚的苦涩,离司将子昊引至凤榻之旁,自己悄然退出。 鲛绡烟罗软丝帐拖曳榻前,朦朦胧胧,隐约能够看见内中女子沉睡的容颜。东帝单独站在灯下,眼中冷漠如霜。 王太后凤妧,这个众人公认凰族最美丽的女子,十七岁嫁于襄帝子竣为妻,次年晋封王后。为后之间,连续废逐、屠戮天子姬妾夫人三十六人,独擅后宫。 襄帝九年,王后以天子重病为由垂帘揽政,襄帝自此闲居昭陵宫,实与废黜无异。 至十五年襄帝崩,公子昊继位,是为东帝。 东帝自幼羸弱多病,向来深居宫中不问政事,登基七年间,天下的实践执掌者仍是太后凤妧。 雍朝天下共有五族四国,称为九域。凰族、巫族、九夷、柔然臣于王族,其中凰族历来与王族通婚,一族内曾有六后十七夫人,尊贵仅次于王族;巫族擅医药,通异术,自来奇人辈出,最是神秘莫测;九夷族中多女子,族人性漂亮而多姿,歌舞冠绝天下;柔然地处北域,人人骁勇彪悍,豪迈不羁,族中骑兵精锐,崇武善战。 天下封邑,四国为大。南方楚国,含为王姓,封地三千里,城四十二座,都上郢;北地宣国,姬为王姓,封地两千三百里,城二十七座,都支崤;西境穆国,夜为王姓,封地两千七百里,城三十六座,都邯璋;东海后风国,召为王姓,封地一千八百里,城二十一座,都长瑄。 襄帝之时,王后因忌恨出身巫族的婠夫人为襄帝所爱,更诞下公主,竟下令灭其全族。巫族一脉被贬为叛奴,惨遭屠戮,简直绝迹于九域。襄帝驾崩之后,婠夫人亦被送入王陵活活殉葬。 东帝四年,九夷族女王入帝都朝贡,太后妒其美貌,在宫宴之上悍然将其鸩杀,继而专断独行,发兵征讨九夷。 九夷族上下哀王之丧,誓死对立,这场战事历时三年,至今未息。也正因如此,东帝才干借都城兵力空虚之机发起宫变,一举将太后及长襄侯的权力连根拔除。 急雨如瀑,亘古未有。 岐山之巅的王陵已翻开了繁重的石门,那耗尽天下民脂民膏,发万夫之众开山劈岭历经十余年而成的地宫终将迎来它的主人。七年委曲求全,七年漫漫煎熬,终至今夜,子昊抬手拂开帷帐。 面前这曾经艳重天下的女人往常颜色凋谢,再不复昔日耀眼之美。乌云青丝半见惨白,紊乱散落于枕畔,向来精心颐养的肌肤此时呈现出一种干枯的死灰色,岁月的痕迹在病痛之中尽显无遗,已然悄然布满了眉梢眼角。 即便是权倾当世,即便是风华绝代,终不外一朝凋谢,白骨成灰,无非早一日,晚一日。子昊自嘲般挑了挑唇角,随手恍桎,数道真气沿他的指尖透入太后身上几处要穴,太后脸上立刻泛起一阵异常的潮红,轻轻嗟叹,睁开了眼睛。 “母后。” 太后看清榻前站着的竟是东帝,心中震惊显而易见,勉力撑起身子:“岄息!岄息何在?” 子昊淡声道:“长襄侯并不在此,母后若有何叮嘱,通知儿臣也一样。” 太后斜斜撑在榻上,一双美目虽已黯淡,昔日威势仍在:“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准你进重华宫来的?” 子昊毫不在意地一笑:“那便请母后恕罪吧。母后既这般离不开那岄息,明日儿臣定将他送入王陵为您殉葬,让他耐久侍奉母后,以尽儿臣一片孝心。” 太后闻言,气得浑身哆嗦:“你将岄息怎样了?你以为哀家来日无多,这天下便由得你做主了吗? “母后放心,我还没有杀他。”子昊目视着这个他叫了二十年母后的女人,声音仍旧淡如流水,所过之处却丝缕成冰:“他不外是母后身边一个低贱的男宠,即便要他的命,也要等我恭送母后上路再说。” “放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太后怒极,不知哪来的力气,扬手便往他脸上挥去。 子昊眸心冷光一现,随意便制住了她,冰冷的手指紧紧钳着她的伎俩,脸上显露冷玉般的寒意。他骤然发作,迫近太后的身前,一字一句道:“你当真是我的母后吗?逼死父王,杀我生母,数年之间,我兄弟姐妹无不遭你毒手,你不敢杀子娆,却将她囚于琅轩宫整整七年!我从出生那天起,便每日都要服用你派人送来的药毒,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我变成你的傀儡?你不要忘了,我身上流的是子姓王族的血!只需我还有一口吻在,雍朝,便属于我王族!” “你……你……”太后气息紊乱,被这厉声质问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子昊额前青筋隐现,指下狠辣的力道简直要将她整个人捏碎,眸底已泛出澹澹杀意。 “我怎样了,你觉得这么多年我早已任你摆布了是吗?你太大意了,你能给我用药,我也一样有这个机遇。不外你不用担忧,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入葬王陵,连同你那些下贱的男宠!” 太后急剧喘息,脸色惨白如死。她紧紧盯着眼前酷似襄帝的面容,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也是这样一双墨玉般的眼眸,不哭亦不闹,在那样近的距离间静静注视着她,眼光清澈得令人心悸。直觉通知她不该留下这孩子,他却在襁褓中对她绽放笑容,一刹那柔软了冰冷的心。 长大后文质彬彬的子昊,风华俊秀的东帝,在她面前历来都带着清淡的笑容,像极了他的父王,就连那笑容背地疏离的冷漠、深藏的憎恶都一模一样。她忽然便仰身笑出声来,云帛长袖掩住唇角,笑得简直透不外气:“你以为王族有多了不起?我凭什么要任由你那高尚的父王风流潇洒,处处留情?难道我还不够美,还是我待他不够好?还有你的母亲,我的亲妹妹,也要背着我勾引他!我岂会放过他们!” 灯火恍惚了容颜,眼前的男子似乎化作记忆中那人,如丝浅笑刺得人晕眩,二十年余恨翻上心头! “那巫族贱人的女儿,你以为我当真是不敢杀她?既然你这么在乎,我便让你看看!来人呢!来人!” 空阔的寝殿中不见有人回应,唯有湿润而浓厚的雨意悄然洋溢,断续间夹杂着冰冷的雨声。 子昊一声冷笑,将一面铜镜送到太后面前,不无嘲弄地道:“自以为天下最美的女人,却有着蛇蝎般的心肠,可惜往常你连美貌也不再有。” 太后终身自傲容貌,猛见镜中憔悴不堪的倒影,浑身如罹雷殛。她惊恐地尖叫一声,挥手便将铜镜打翻,慌乱地整理早已失去光泽的头发,满目焦灼。 子昊冷冷看着她,弯腰将铜镜拾起,把弄在指间,“有没有人通知过你,你真实是这世上最令人生厌的女人。无怪父王一直对你敬而远之,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种女人——就连那岄息,背着你也不知曾和多少女子厮混。哦,对了,你不知道吧?有人曾问他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谁,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婠夫人——子娆的母亲,被你生生逼死的婠夫人——你永远都不如她,不如已亡之人……” 狂风骤起,倾盆大雨中一道道惊雷滚过琉璃重瓦,震动天地,直击心头,太后哑声切齿,神色已见狂乱:“你胡说!不可能!他敢背离我!他敢!”她的声音忽然间断在喉中,一只手仍指着东帝,另一只手痉挛地握在胸前,忽而身子剧颤,一口鲜血喷落满襟。 子昊面无表情地看她向后倒下,那面铜镜随着他的转身坠落在榻前紊乱丝锦之上,镜中幽光,一抹红罗似血。 凤帷滑落,宫灯骤熄,夜雨如幕,一切重新堕入沉寂。子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殿中只听到自己细微的脚步声,从那片黯淡昏瞑的深宫,逐步走向外面高阔的殿宇,庄严的宫门。 一人生,一人死,今夜之后的王宫将不复往昔之靡乱,但是放眼天下,却是满目疮痍——贤臣流放,良将折戟,苛政苦役,苍生困顿,王室衰微,诸侯群起,九域骚动,战祸连绵…… 殿外亘古未有的雨丝反射出点点光亮,不时飘落在他的脸上,冰冷一片。他驻足于殿阶止境,抬头看向无边无边的天穹,唯见夜深近墨,岌岌可危。 第二章 玉阶如洗,檐雨如注。 子昊负手立于寝殿之前,静静望着王宫正北方,雨湿衣襟,犹自未觉。 离司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抬头沿着他的眼光看去,越过重阁飞檐,一座宫殿隐约出往常视野止境。那是琅轩宫,已被封禁了七年的深宫在漆黑雨中只显露含糊的轮廓,那女子的身影却如此明晰。 有女绝色,美而近妖。静若莲华,展若凤翔。 襄帝九公主子娆,婠夫人所出。太后诛襄帝子嗣,恨其母媚艳,妒其颜倾国,于琅轩宫尧光台架柴薪、浇桐油,欲以火刑。及刑动,天降暴雨,三熄其焰,狂风骤作,人不能立。众臣跪谏乞恕,太后不得已而赦之。公主下阶,其后长空霹雳,天降惊雷,击燃柴薪,焚尧光台,焰高十丈,毁宫倾宇,浓烟蔽日,百里可见。众人扑救,三日不止,台毁而火熄。太后惊惧,以为妖女,筑九重玄塔于琅轩宫而囚之,永不赦出。 离司至今仍记得那日。烈火冲天,妖娆似血,阶下内外朝臣俯首跪求,哀声一片,白衣赤足的九公主在尧光台前绰约而立,一双凤眸斜飞如媚,似笑非笑望着凤座之上的太后,自始至终未有片言哀求。灼灼烈焰之下,那勾魂夺魄的眼中荡漾着的,尽是嘲弄与不屑…… 冷雨潇潇,光影迷蒙,近在天涯男子的侧颜轮廓分明——何其相似的眉眼,笑容底下冷冷的嘲讽,漠然之中淡淡的怜惜,当他看向你,那眼光苏醒得会令人心悸。离司正想得出神,忽听子昊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她:“七年了,不知她往常可好?” 离司轻声道:“主上很快便能见到公主了。” 子昊转身,无声一笑:“我让她等了七年,七年,太久了啊!” 离司方要说话,墨烆自重华宫那边快步而来,行至近前,单膝一跪,将手中一个玉石雕成的盒子高举奉上,内中是九把乌金打造的钥匙。 琅轩宫,九重塔,取昆山玄石九万方封筑,以东海乌金铸造禁门,千斤一门,九重而成。人若入塔,天日难见,倘无这九把钥匙,想要开塔放人,无异于开山劈岭之艰难。 为了囚禁这所谓“妖女”,太后不惜调用岐山寝陵的工匠石料,发万夫之役,大张旗鼓,并将一切钥匙亲身掌管。子昊眼光擦过玉盒,眼底泛出澹澹冷笑:“去吧。” 墨烆领命而去。寒意冷冽,子昊迎着雨幕仰面长舒了口吻,忽然经脉间一阵刺痛传来,直袭心头,他身子一晃,一片冷雨扑上衣襟,脸上瞬间便失了颜色。 “主上!”离司赶忙上前,伸手欲扶。子昊却将唇角紧紧一抿,拂开她的手,单独往寝宫走去。 时值寅初,一夜之中最黑最冷莫过于此,大雨倾注连绵,总不见丝毫收敛的意味,不时冲洗着这巍巍挺拔的宫殿,天台重宇,混沌一片。 东帝居处向来宫深人静,今夜变故初平,禁军防卫格外森严,廊前两列带甲侍卫抚剑而立的身影坚如盘石,刀剑的肃杀透过灯火重影遍布内外,更令四处静极无声。 当值的宫奴侍立于外殿,在这大雨的压制之下,人人噤声,只闻天地间一片雨骤风狂。忽然间,一阵旋风夹杂着骤雨呼啸,未关严的长窗冷不防被扑开,窗前云帷霍然扬起,扫灭一片灯火,漫天风雨如被囚困了多时的怒龙,挣脱樊笼,咆哮而入,唬得几个宫奴顾不得急雨扑面,手忙脚乱涌去关窗。 正忙乱间,内殿忽然遥遥传来一声乱响,隔着风雨听不真切,似是银瓶迸裂、玉器落地的响声,隐约伴有几不可闻的低呼。 众人都愣在原地,相望间惊疑不定,天边忽有乍雷滚过,惊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再留意去听,殿中却半点声息也无,重重宫帷模模糊糊连灯火也幽暗,平添不安。 “王上……”一名宫奴犹疑片刻,未敢私入内殿,斗胆提了提声音道:“恭请……王上圣安!” 内殿中一片死寂,许久,方听到东帝的声音透过风雨重帘低低传来:“朕安。” 重帷影深,遮住了一切人的视野,寝殿内几案翻倒,一对青玉盘云夔龙灯早已支离破碎,裂了金铜,溅了玉脂,污了烟罗软帐色如血,地上一簇冷焰兀自跳动,将紊乱的影子映上云水画屏。 刚才短短两个字似是耗尽了子昊一切力气,失血的唇色和紧锁的眉宇显现他正忍耐着某种庞大的痛苦,离司不停替他拭去额前冷汗,一旁端着药盏的手禁不住轻轻地哆嗦。 她勉强扶子昊饮尽那盏汤药,他却猝然转身,几口鲜血便随着猛烈的咳嗽喷溅而出,点点血腥黑紫近墨,落上流云白衣、玉榻龙帷,一片惊心动魄。 一点灯焰忽明忽暗,灯下惨白的面容,已不见一丝活气,药物显然再也压制不住毒性的发作,离司情知再这样下去必出大事,匆匆起身而去,片刻之后取了一个小巧的皮囊回来。皮囊上花纹繁复,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爬动,她单膝跪在榻前,挥手将结口挑开,用刀刃在自己指间疾速划过,几滴鲜血溅落在身旁玉石之上。 血腥之气慢慢散开,过未几会儿,囊中红信伸吐,一条金鳞碧目的小蛇游走而出。这蛇周身泛金,唯额前一抹朱砂颜色赤红如血,乃是来自昆仑山外西域之地,专以活物鲜血喂养的毒物,见血封喉,出了皮囊,径直游向血迹落处,忽而一只手如电闪过,一晃便将蛇头制在了手中。 金蛇顿时凶性大发,紧紧缠住离司的伎俩,口中毒涎蜿蜒而下。看了看榻上,离司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当心肠挽起了子昊的衣袖,将指尖鲜血滴上他的手臂,轻轻松手。那金蛇正狂怒躁动,一靠近血腥,张口便咬,尖牙刺入肌肤,剧毒随血而出。 子昊闷哼一声,人却苏醒过来,咬牙不语。金蛇贪婪地吸食他的血,猛然间在离司手中猛烈地翻腾了几下,随即软软垂下,片刻之间,原本金鳞闪闪的蛇身化作漆黑一片。 丢开这毒物,离司只觉心头一空,先前一切的镇定忽然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乏力地跪在榻前。子昊仰面靠在枕上,似乎疲累已极,云丝广袖落处,触得一双柔软而微颤的手,忽然间,肌肤上落来一点凉意,沿着他的手臂悄然滑落。他暗叹一声,十分费劲地抬手:“傻丫头,你哭什么?” 他的声音虚弱,低得简直听不明晰。离司只轻唤了一声“主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拭了泪痕,默默为他敷上伤药,待到伤口处置终了,再抬头看时,却见他早已昏沉睡去。 绡纱影重,玉石地上湿意斑驳,泪水与鲜血浸湿的祥兽瑞纹洇出暗碧的色泽,如一泓深潭幽浓,探不见底处的暗,望不到光亮的静。 离司悄然掩好被衾,那样近地看着寝帐后男子沉睡的容颜,轻锁的眉头。除了在睡梦中,他极少会这样皱眉,太多时分,他都带着一副笑容的面具——清雅的笑,宁静的笑,淡漠的笑,狂妄的笑,以至无情的笑……唯在五年前,当她不知是第几次借奉药之机偷偷求他设法救出九公主的时分,他终于收起了那无处不在的笑容,眸中深化的警戒在那一刻尽作幽凉,他说,离司,给我一点儿时间。 这一句话,便是五年。 将近两千个日夜,就这样看着他每天按时喝下重华宫送来的药,依照太后的旨意在早已拟好的奏章上加盖印玺,在家国大典之时奉天祭祖回礼如仪。雍朝第二十七代君王子昊,在一切人眼中只留有一个清瘦文弱的影子,承命于天,却受制于人,让曾经满怀希望的大臣们自信丧尽,令太后一党五体投地,更替这荼毒苍生的苛政担起天下黎民戳指詈骂。 亲丧,近离,臣哀,民怨……但是没有,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孤立于万人中央的东帝,身边却有两个人一直忠心耿耿——一个是曾奉命追杀逃亡宣国的五公子子严,于宣王宫中亲取其首级奉于太后座前,从而倍受赏识擢升左卫将军的墨烆;一个便是原为琅轩宫女奴,却因向太后呈献驻颜秘术而得免一死,进而渐得太后宠信的医女离司。 离司从子昊那里收回眼光,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一双手。 纤细的手指,晶莹如玉,烛火在掌心覆上微光,使那明晰交错的纹路显得朦胧,指尖依稀余有药草的芬芳。 就是这双手,七年来替太后选择东海之明珠,搜集琼苑之仙露,采撷灵山之琪草,掬取瑶池之玉液……亦是这双手,随同着他的寂寞与痛苦,承接着他的坚韧与力气,终化艳骨为干枯,尽掩风流入黄土…… 离司跪在榻前,慢慢将脸庞埋向掌心,丝罗冰冷,如这七年漫长的黑暗,丝丝缠绕肌肤,化入静冷的深夜。一切似乎终了了,又似乎刚刚开端,原本空无下落的心中忽然百味翻涌,雨冷风急,唯有近旁男子身上清淡的气息让她觉得一点安定与宁静。 清晨被光亮唤醒,离司发现自己竟合衣沉睡于龙榻之畔,肩头搭着一件柔软的白袍,依稀带有男子身上清雅的暖和。绡帐如烟,周围似乎悄无一人,她着实吃了一惊,疾速起身掀帐而出,却见子昊不知何时已然醒了,正自窗前回首看来。 窗外有风拂过,轻寒隐隐,离司赶忙起身,取了外袍替他披上,他便随意伸手任她打理,在她俯身请罪的时分方淡笑道:“离司,你若再不醒,我的药可要凉了。” 这熟习的声音温润如旧,隐约带了一丝低沉的倦意,牵得人心头一痛。离司满脸窘色地低了头,匆匆进来打发了早已在殿外跪候多时的医女,端药进来:“主人,商公公过来了。” 屏风外,一个衰老而略见尖细的声音道:“老奴商容恭请主上圣安。” 子昊返身在榻前坐下,接过离司递来的羊脂白玉盏,缓缓把玩手中,苦涩的药气纠缠于修削的指尖,他便抬手一拂,淡淡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商容在外恭敬地道:“回主上,昨夜重华宫七十二名影奴无一逃脱,都留了活口,但有六人重伤,如何处置,还请主上示下。” 子昊面无表情,仰头将药一饮而尽,扬手将那玉盏掷回盘中,浓厚的药苦直入五脏六腑,牵起唇角一抹冷笑,“金凤石呢?” “尚未有下落,据众人招供,金凤石的下落太后从不肯泄露半分,就连那岄息都不知其所。” “继续查。”子昊垂眸冉冉啜了一小口清露,“回去将那六人救过来,莫要他们随意死了,余人暂押掖庭司,待九公主亲身处置。往后凡是重华宫的人,有敢逃逸对立的,你可自行料理,不用再来报朕。” 屏风上含糊的影子躬了躬身,“老奴知道了,请主上放心。”话音落后,那人影已然消逝,外面便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这来去无声的轻功看得离司暗暗心惊,禁宫内最为神秘的影奴,身份并不同于普通宫人,这些人自幼入宫受训,人人以血誓效忠于王族,唯王命是从。多年前,太后以铁腕控制了其中大半,从而牢牢控制了禁宫,但却有一部分人誓死跟随王族,在东帝暗中授意之下出宫避难,以图来日,这商容便是其中辈分最高之人,一身阴柔功夫出神入化,行事亦十分干练狠辣。 商容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照昨夜重华宫中的情形,曾经投靠王太后的人,死亡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奢望。离司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忽然间,一幅雪色衣袖落入视线,一个晃神,下巴已被子昊悄然勾起。 子昊低头看她,细长的眸中似见微澜一漾,淡淡问道:“怎样了,离司,你在怕什么?” 离司被迫迎上那双眼睛,有种被洞悉心事的惶恐。子昊似觉得到指下她细微的哆嗦,随着唇角文雅的弧度,眉梢便悄然一挑,“怕我?” “是。”离司悄然垂眸,照实回答了他。 这短短一字令他眸中笑意更深:“离司,难得你从错误我说假话。” “无论什么事,离司都不会欺瞒主上。”离司简直不假思索地道。 便这样看着她,子昊眼底深浅涌动的波澜慢慢恢复一片幽静,片刻之后,轻轻一笑,淡声道:“那么实话通知我,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离司身子一颤,这声云淡风轻的讯问如一道细薄利刃快速划过心头,既快且痛。抬头看他,那丝隐痛带着激烈的酸楚直冲眼底,含糊了面前清瘦的身影。 “三年?”子昊转身望向窗外,宁静相询。 御苑之中,一片浮云缈缈,晨曦寒凉。离司怔怔地僵立在他身边,一股苦涩抑在喉间,不时不忍也不愿去想的答案怎也说不出口,生怕一旦说出,便真真成了无法改动的事实。 “两年吗?”他轻轻侧首。 见她仍旧没有回答,他再笑了笑,轻声一叹:“一年,或者也勉强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