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我在棺材内，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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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棺材内，等待死亡

作者 | 雀不安

校对 | 安

初审 | 升树熊

复审 | 笙调

编辑 | 独言

01

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朦胧的光亮，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我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却迎面撞到了硬物。揉了揉额头后，我伸出手去，发现那是一块光滑的铁板。

双手沿着铁板向四处慢慢摸索，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了出来，我的内心开始惶恐不安。

果然，在我的周身全是冰冷的铁板，它们被焊接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容器，将我团团包围。

面对着铁板，我奋力地锤了两下，除了拳头发麻外，只有沉闷的咚咚声。

我被困住了，心直落到谷底。

记得是在早高峰的时候，我坐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在我盯着他秃顶的头部神游天外的时候，他侃侃而谈了起来，谈论的是有关戒烟的事。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里我的脸，说道：“烟无论怎样都是戒不掉的，但我的妻子却总是唠叨个不停，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我骗她已经把烟戒掉了，然后趁她不在的时候，再偷偷吸个痛快。”

我兴致缺缺地回道：“这点我倒是不能明了，因为我的妻子从来都不会对我啰嗦。”

“那可真是羡慕您啊，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

随后没过多久，我就下车了。

穿过国贸大厦后，我转身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巷子的两旁长着高大的槐树，槐树的枝杈又相互交错遮蔽出荫凉。

走了几步，我发现鞋带掉了，在弯腰的时候，注意到后面有人靠了过来。我转过头去，但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人敲了一棍，随即晕了过去。

02

醒来后，我便出现在了这个奇怪的铁箱里。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把我关在这里呢？如果是绑架，根本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不会是恶作剧吧，我忍不住想到。如果是恶作剧的话，那还真是一个既成功又惊喜的恶作剧。

我顺着铁板焊接的纹路摸过去，发现上面的铁板边上有指甲盖大小的缝隙，似乎可以随着前后移动打开，我应该就是这样被关进来的。

我试着推动它，却只是徒劳。绑架我的人，果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我有些绝望地躺着，像是躺在下葬用的棺材里，而当我闭上眼睛时，就仿佛真的死掉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丝光亮也渐渐消散了，似乎是天黑了。

这时我注意到在我的脚板底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大概是用来流通空气，避免我窒息死亡的，那一丝朦胧的光便是从这探进来的。

于是我侧起身，然后弓起腰，将身体折叠，努力地翻转过去。最终在后颈部被蹭掉一块皮肉的代价下，我成功了。我来到了有洞口的那一面。

我昂起头，把眼睛凑到洞口。外面黑黢黢的，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高大阴影。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呼救，汗液很快就沾湿了衬衫。可是看不到任何人影，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我甚至不知道犯人是谁。

我满是疲惫地趴在铁板上，喉咙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沙哑。

无奈之下，我又把手臂从洞口伸了出去，顺着铁板下移，我发现在棺材的底部，不是粗糙的水泥地，也不是枯黄的野草，我摸到了冷冽的水。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

03

棺材外的夜空乌云沉沉，没有一颗星星。我不知道正确的时间，摸了摸手腕，那块卡地亚手表已经不在了。外衣口袋里，手机和钱包也全都消失，只有那对耳坠还在。

耳坠是预备送给妻子苏笠的生日礼物。苏笠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昨天。

在某个晴朗的午后，我注意到坐在摇篮上的苏笠，盯着杂志上的某款耳坠看了很久。

于是就对她说:“喜欢的话，就买下来。”不过她只是摇了摇头。在她生日的当天我想起了这件事，便委托秘书余静买下了那对耳坠。

耳坠为什么依旧在我的口袋里？我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结束工作后，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却发现余静并不在。前台告诉我余静因为头痛，已经提前离开了，可是耳坠还在她身上。

我只好打电话过去询问，接着便听到余静虚弱的声音：“哎呀！真是抱歉，我一时大意给忘了，能不能麻烦你亲自过来取一下。”

我有些无奈，余静越来越肆意妄为了，也许是我脾气太好，平时太过纵容她了。我穿过国贸大厦后面的小巷，赶到余静的住处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我敲了敲那扇朱红色的防盗门后，便听到“哒哒”的脚步声临近，可是门并没有打开。余静大概正趴在猫眼处，偷偷地向外张望着。

于是我皱起眉头，佯装生气地说道：“快开门！”

像是收到了我的指令，门打开了。我看到余静穿着紫色的情趣内衣，倚着门框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没有动作，她便主动勾住我的脖子，将我揽进了房内，并顺便用脚关上了门。

房内一片幽暗，诱人的香水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我们的身姿。我脱下大衣，环腰将她抱了起来：“看来你不仅头痛，还发烧了。”

余静是我的情人。这个三十岁的女人，保养得很好，身材依旧凹凸有致，白日里文质彬彬，夜晚却是热情似火。最近我对她疯狂地着迷，所以这天晚上，我没能及时回去。

凌晨两点，我回到家，苏笠已经睡着了，我将耳坠留在了口袋里。看着冰箱里丰盛的剩菜，以及侧身睡在床上的苏笠的背影，我的心里无比愧疚。

苏笠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也很少出去消遣。在这个日子，她一定为与我共进晚餐，从而为挑选什么样的食材，搭配哪种红酒，思考了很久吧，而我却迟迟没有出现。

相对于生日礼物，她最想要的恐怕只是我的陪伴。我能想象她一遍遍地看着客厅里的扇形挂钟，直到饭菜全部冷却，也许冷掉的还有她的心。

此刻，躺在棺材里的我，忍受着一天未进食的饥饿，以及半夜降温后的寒冷。忍不住怀念起苏笠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卧室那条被我嫌弃的碎花真丝床单。我不知道还能否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在我回忆往日温情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苏笠很不对劲。

昨晚她没有打电话追问我的去向，今早也没有丝毫生气。这一切实在过于反常。虽然她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但也不应该淡漠得像是无事发生。

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我不禁暗自心惊。也许她早就从沾着口红的衬衫，带着浓烈香水味的外衣，或是别的什么渠道得知了我出轨的事。

我不是一个做事周到的人，难免会留下痕迹，被她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她却秘而不说。

还有一件怪事，今天早上我因为着急出门，所以没喝苏笠每天为我准备的蜂蜜水。可她却将水杯端到了我的跟前，三番四次地劝说我喝完再走。最后水杯还被不耐烦的我推翻到了地上，并训斥了她几句。

这一切都太过可疑，水里说不定提前放了毒药或安眠药。面对我这个不忠的丈夫，苏笠一定很厌恶，想要除之而后快吧。

见我没有喝下那杯水，她便实行了另一套计划。开车跟踪我，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我打晕。

不过这个想法仅仅在我的脑海走了一遭，便被否定了。谁都有可能害我，唯独不会是苏笠。

我深切地明白她究竟有多爱我。苏笠没有那么聪明，也不够漂亮，甚至有时候也不懂得察言观色，但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在她心里的天平，我的分量比她的生命还要重，对于这点，我深信不疑。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轮船的汽笛声。“呜呜”的声响在我耳边回荡着，我幡然醒悟。附近一带只有南官河可以航行货轮，而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阴影，不正是高大的河坝吗。

这个铁制的棺材，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吊悬在河面上，所以我伸出手才摸到冷冽的水。所以这里应该是工业园区东部的那处废弃的仓库，因为只有那里才会有吊机，并且没有人。

我觉得我即将触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04

对于我偷情余静，除了苏笠，还有谁会怒火中烧呢？我很快就想到了，那就是余静的老公王勉。

是的，余静是有老公的。

在跟余静的交谈中，我发现他们的感情似乎还不错。这也是我迷恋她的原因，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离婚，所以也不用为彼此负责，只要尽情地享受欢愉就好。

余静跟我一样，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我们都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有着难言的恐惧，我们总是需要更加新鲜的调味剂，来刺激日渐疲乏的味蕾。

这一点苏笠是不会明白的，她总害怕固有的生活被打破，所以连一杯水，都坚持要我喝下去。她是个守着一日三餐便能安度一生的人。

余静老公王勉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王勉在南亭路开了一间牛肉汤馆，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他在二十岁的年纪，就守着这家店，数年如一日地度过漫漫年华，这种生活是我不敢想象的。

我见过他，就在半个月前。那天我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下班后，径直去了与回家南辕北辙的南亭路。

在王勉的牛肉汤馆里，点了一份火锅。

那时是下午五点多钟，店里的客人就我一个。

在涮牛肚的间隙里，我反复地打量着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不知道，眼前的食客不仅睡了他的老婆，并且带着莫名的炫耀心理，不辞辛劳地来此吃火锅。

王勉留着寸头，皮肤白皙，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很温和，低着头做事的时候，却又展现出十分专注的神情。

我走过去付了帐，并跟他交谈了起来。

“牛肉汤很正宗，味道不错。”我夸赞道。

王勉先露出略带腼腆的微笑，随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是嘛，那就好。”

“下次一定要带我妻子来尝尝。”我回以微笑，然后将目光移到他的身后，随口问道，“我能到厨房去参观一下吗？”

面对我有些唐突的要求，王勉却显得很热情，并亲自带了路。

柜台旁边是楼梯，而楼梯的左侧有一条过道。顺着过道走去，没多久，我看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冰箱。

王勉向我介绍这是专门存放食材的。

我打开冰箱门，看到了各个部位的牛肉和骨头，就好像一只完整的牛被分尸后，藏进了这个冰箱里。

厨房里除了正常做菜所用的工具外，还有一口巨型的锅，这是用来熬骨头汤的，诱人的香味正从锅内飘散出来。

旁边的案板上，有一柄脸盆大小的菜刀。王勉平日兴许就是用它将骨头拆分，把牛肉切片的。

我转身看了眼沉默寡言的王勉。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除了牛以外，有没有对别的动物产生过剁碎的兴趣，比如睡了他老婆的我。

如果现在告诉这个老实人，我和他老婆所做的一切，不知能否击溃他的理智。

想到这儿，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王勉或许会用那柄脸盆大小的菜刀砍下我的脑袋，然后在案板上游刃有余地将我的骨肉分离。

那个两尺宽的冰箱装下一个我简直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我的骨头熬出来的汤，是否有这样的美味。

我细细品味着王勉的狠厉，心里萌生出莫名的惧意来，以我多年的社会经验，像他这样偏执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惊奇，我毫不怀疑，他一旦失去理智，能做出比我想象到的更加残忍的事。

可我不会放弃和余静的关系，因为这些让我胆战心惊的刺激，越发地使我兴奋。

“真是大开眼界，我这个人是有这样的怪癖。对于喜欢的食物，总想去看看烹饪出它们的厨房。”

王勉还是那样，说话前先露出腼腆的笑：“啊，这没什么。”

真是温柔的人。

05

现在我被关在坚固的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知道我的报应来了。

我暗暗祈祷，希望他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而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似乎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棺材突然动了起来，是有人来搭救我了，还是王勉准备放我离开了？我激动地大声叫喊。

可是渐渐的，我发觉到了不对劲，不仅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喊，棺材反而开始下沉。

棺材底下是南官河啊，如果浸入河里，水就会顺着气孔流进来，到时候我将会被河水活活淹死。

一想到这儿，我立马惊恐地大声喊叫：“王勉！如果你想教训我，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真的，我现在怕得要死，求求你放了我吧！”

声音从洞口飘散出去，却没有丝毫回应，似乎外面谁都没有。只有棺材以缓慢且不可阻挡的速度下沉着。

我赶紧用手掌捂住拳头大小的洞口，而河水仍旧从我的指缝间渗透了进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就算抵挡住了河水，棺材里的空气很快也会消耗一空。

我索性松开了手掌，河水随即迅速地涌了进来，我咬紧牙关奋力推动着上方的铁板，指甲已经抠出了血，可还是没有丝毫成效，死亡在一步步逼近。

当河水淹没过我的脸颊，填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使得我无法呼吸的时候，我听到了“咔咔”的声响，似乎某处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随后，我便看到那面我一直推不开的铁板，在慢慢地抽离。

在我绝望的时刻，棺材被打开了。

看来王勉决定要放我一马了，怒火还没有完全击毁他的理智，谢天谢地，正当我欣喜之时，棺材的上方掉下一个人来。

从上方坠落的是个女人，她趴在我的身上，柔软的长发披散在我的脸上。

我伸出手想要推开她，却发现她全身冰凉，没有丝毫气息。原来她早就死了，只是一具尸体。

此时我命在旦夕，实在无心考虑棺材里为何会出现一具女尸，我拨开她的头发，盯着上方的隔间，那里有一个能够让人钻出去的洞口。

于是我立刻坐起身子，抬手抓住身上女尸的手臂，想要把她拉开，爬到上面的隔间。

可当我摸到她手臂上那条长长的疤痕的时候，一股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惧意触及了我的心灵，回忆比河水还要凶猛地涌进了我的脑海。

七年前，当时我还在机械厂上班，某天回家路过府前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落水的女孩，站在桥上的我，没有片刻的犹豫，随即跳下了河。

我张开左手紧紧地抱住女孩，她没有溺水者惶恐时的挣扎与反抗，很是顺从地抓着我的衣服，所以我很轻松地把她拖上了岸。后来，我们就相爱了。

五年前，我生意失败，欠下巨额的高利贷无力偿还，被一群混混堵进了小巷里。

我如同蛆虫一般跪在地上求饶，但他们依旧不肯罢休，打斗中，女孩冲了出来，替我挡了一刀。鲜血流了满地，她的左手臂差点因此残废。

医院里，我抱着她，看着她手臂上那条蜈蚣一样的伤疤，郑重地发誓：“我一定会娶你的，并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抬起头看我时满含深情：“我不怪你。你知道吗，当年你在河里抱住我的瞬间，我的整个生命都被你照亮了。那是我此生最温暖的时刻，所以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嗅着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不禁也有些动情：“那我们死后就葬在河里，我抱着你，让你永远都不孤单。”

她窝在我的怀里痴痴地笑着。

当我钻出铁箱子，爬到岸上时，已是精疲力尽，然而王勉并不在岸上，那里谁也没有，漆黑的夜晚，只有声声虫鸣。

我走向一旁的吊机，发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沙袋，而在吊机的开关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当上面慢慢滑落的沙子，使得塑料袋的重量足够后就会掰动开关，松开铁箱，从而让它沉入河底。

是的，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一切都是苏笠策划的，根本就不关王勉的事。她发现了我的出轨，从那些沾着口红的衬衫，带着浓烈香水味的外衣，或是别的什么渠道。

我不是做事周到的人，但她对我却是尽心尽力。

我昨天的晚归，真真是彻底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才会狠下心来做这些事。她也很绝望吧。

想到这些年来，我对她渐渐冷落，我的心突然绞痛起来，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而下，可是你既然要杀我又为什么给我留下了活路，我究竟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地爱我吗？

没有回答，遥远的夜空，只传来了孤寂的汽笛声。我傻傻地站着，如同当年，一时竟也有些动情。

我反身跳进了河里，拼命地向河底游去，我找到了那个铁棺材，从洞口钻了进去。

苏笠就在那里，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接着冰冷冷的河水顺着鼻腔流进了我的体内，我全身抽搐着，窒息的痛苦折磨着我，我无比后悔没有喝下早上那杯水。

我的瞳孔开始涣散，意识也在慢慢消失。

苏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笔名：雀不安

写作初衷：一个男人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铁箱子里，孤独无助中回忆自己与妻子，情人的一些事。慢慢发觉了是怎么回事，最后在随着箱子沉没水中，悔恨地死去。在生活中我们无拘无束，时常做了许多错事，从而后悔莫及。

初审意见：本文情节引人入胜，设置的悬念比较吸引读者，有作者独特的创新，心理描写较为细致。如果人物行为动机交代得再清晰一点就更好了。

复审意见：本篇文章情节引人入胜，对于人物神态行为的描摹很到位，但后文主角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理论上有些站不住脚，建议改成苏笠背对着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