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尤伦斯讲演厅举行的“今日福柯”主题的讨论会人头攒动,一座难求,讲演厅地上一切的空间都坐满了,以至有不少福柯的“信众”挤在门口听完了全场。 福柯在世时就是欧洲现象级的哲学家,对人文学科的认识论起到了庞大的推翻作用,不只如此,他的思想也深化地介入了历史理想,惹起了人们对现代性权益系统的激烈深思。从八十年代福柯的思想被译介进中国,他也不时是炙手可热的思想家,被跟随和膜拜的对象。 而在他逝世几十年后的今天,他的眼光依旧注视着我们,但是,如人大哲学系教授吴琼所言,福柯在今天具有众多的倾慕者,但他的思想在中国依然是被流放的思想。我们今天就处在福柯所提示的那样一种社会中,我们每天还在过着福柯所要推翻的那样一种生活,但是我们历来就没有让福柯的思想变成我们思想的一部分。 尤伦斯讲演厅“今日福柯”现场对谈,从左至右依次:杜小真、吴琼、汪民安 杜小真 “福柯反对福柯”:反理想、反自身的思想家 杜小真,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现代西方哲学会理事,巴黎高师法国当代哲学研讨所成员。专著有《萨特引论——一个失望者的希望》《勒维纳斯》《自由与存在的重负》等;主编《福柯集》等。 一看到这个题目“今日福柯”,就想到了德里达谈保罗·德曼的《多义的记忆》里面的一句话,他说:“人虽远去,却比任何时分都愈加注视我们”。福柯的书,他自己阅历,我们一遍一遍地读,一遍一遍地回想,就会感到他正在用他的眼光正在注视着我们,而且越感到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事情。 我今天有一个小题目,就是异和权益。 异 对“确信”的绝对承认 第一,今天回想起福柯,给我们留下最深化的印象是总在“变异的福柯”——他同时是一个社会活动的激进的斗士,又是一个学术殿堂法兰西学院的教授。他历来没有只投身到某个单一的观念世界,也历来不只关注一个学科,只深化一种范畴。 从1940年从外省来到巴黎高师,直到1984年他逝世,这几十年间,福柯自己及其著作的形象历来没有固定不变。有一位哲学出身的电影人Francois Caillat,在2014年拍摄了一部哲学电影,名叫《福柯反对自已》(《Foucalt against himself》)。我想 Caillat用这样的题目来拍福柯电影,就是要阐明福柯的形象是活动的、是多变的,以至是对立的。由于他自己的生命活动和他的学术著作都是变动不居的,像绵亘起伏的波浪,后浪推前浪,永远的向前,又像一曲交响乐,音符相互交替,奏出十分动人的乐曲,福柯在这种貌似水流的过程中不时变换自己的位置,在乐曲中调整音符。 关于我,这是福柯最让人心醉神迷的中央——他永远趋向“异”。他关于不时更新的嗜好,来源于他对“确信”的绝对承认。福柯说他是达观主义者,而他的达观主义在于——我能够改动的东西这么多,这些东西如此脆弱,事物更多的维系于偶尔而非必定,更多地接近人的意愿,而不是理性确立的东西,更多的取决于复杂而又暂时的历史偶尔,而非不可避免的人类学的恒量。所以关于请求了解福柯及其思想的人来说,读他的书,就应该作为作者来构建书的作者。你在阅读他的书的时分,你就在构建作者,你是构建作者的作者,构建出对书的感知,所以福柯说,“我的书只不外是阅读的结果”。 由于福柯有这样的一个变更的过程,Caillat特别指出福柯思想变动不居的过程能够用四种运动的轨迹或者说是变异的运动来阐明。
这样四条运动轨迹,显现了思想家福柯的变异和改造。福柯“反自己”实践上就是他所请求的,也是他自己所思索的中心问题。 权益的派生 不时发现权益的新方式 第二,我想谈谈关于权益的派生或者权益的多样化的过程。权益问题是福柯思想中最深化、最引人入胜的部分,也是最有重量的部分。并不只仅由于福柯这样一个重要的思想家,把权益当作一个研讨对象,而是由于福柯是以各种各样的陈说方式提出这个问题。所以权益的派生简直贯衣着福柯一切的著作,而且贯衣着他从哲学到历史,从心理学到刑法等触及的一个又一个范畴。从古典时期的《猖獗史》(也译作《疯癫与文化》)到《性史》的第一卷《求知之志》,很好地阐明福柯思想的异变特征。由于《猖獗史》乍一看会把它当作一部医学著作,而假如从权益的角度看,它是一部讲如何看待疯人的理论的著作。但是归根结底,这本书是20世纪思想界关于当代社会权益运作的一种深思。 在《猖獗史》中,福柯描画的是古典时期的驱赶和排斥。它把疯子、同性恋,都置于边沿位置,古典时期的大监禁展示了承认和黯淡的力气。在常人看来,在医生看来不正常的一群人实践也是一群具有生命力的人,而他们这些人忽然在厚厚的围墙之后,接受监禁以至被遗忘。福柯在这本书中,要把人道主义作为权益的一种新技术,把自身从接受的监禁和压榨中解放出来。这种思索实践上也更新了肉体病学的思索。所以他对这些监禁的思索和批判,实践上就是想指出“肉体病学”这一概念需求更新。肉体病学就是要用非医疗伎俩来记载疯人是如何构成的——也就是说,他希望从外部树立一种科学,从外部来接受对象。 福柯不时在理论或者是在思索之中,更新自己的一些深思。假如说前面《猖獗史》是“驱赶”和"排斥"的逻辑,那么后面在《求知之志》这本书里实践上贯串的是“接纳”和“容纳”的逻辑。福柯剖析了西方的有关“性”这一概念的位置,他描写了一种展开,实践上是一种要促进权益发挥出积极一面的活动。所以在这本书里,他也有了一些更深化的思索,他以为权益不只仅是遏止,权益也有建构的性质。假如对1961年的《猖獗史》和1976年的《求知之志》中止比较,就很能阐明福柯在权益问题上的一个思想变异的过程,也能够说是这个范畴中不时改造自己的观念——不时发现权益检查机制的新形态的一种过程。所以权益在不时更新的争论中,派生出来了。 新的认识论 “断裂”、“障碍”和“不分歧” 在对福柯的研讨中,很多人曾经谈到了这一点:福柯的思想,福柯的变异,应该放到法国新认识论的传统中去谈。从认识论的角度讲,法国20世纪的一位思想家巴什拉往常越来越惹起人们留意。巴什拉在福柯的思想活动和学木都给予过很大的影响和支持,他是自然科学出身大器晚成的思想家。法国的认识论和英美的认识论或者黑格尔传统下德国的认识论不同。在巴什拉的著作中,特别明显的是“断裂”的思想,“认识论障碍”的思想。首先,在认识过程中得出的结论,处处都有断裂的,而且都是要有更新的。其次你不可能直接认识一个对象,一定要有一个中介,由于你一定要扫除了成见和固有的压力,才能够真正的认识权益。第三,所谓的中介,是在科学展开到20世纪,就是很多认识对象你不能够用肉眼来认识,而是要经过间接的科学技术。福柯继承的是这样一个东西。在认识论的过程中,福柯不是要抵达一个对象去认识,而是要给大家一个措施——也就是说我应该如何去认识,要用什么措施去认识。 在福柯之前,重要的哲学思想的形象都是建构体系或者学科,所以经常是提出概念,完善概念,要完成这样的任务,以至到了阿尔都塞,到了布尔迪厄,到了萨特,还都是属于这样一种类型。这样的哲学思想形象依托的是对理论道路和世界感知都中止“肯定”的思想。而福柯思想给出的是另外一个形象,他的面孔是多种多样的,他的著作显现的是不分歧的,但却完整不能阐明方式体系结构的失败。相反,这是对归为己有、思想在其中能对自身有价值的观念中止另类的思索。所以在这样的状况下,思想的任务不只仅是要驱赶人们看不见的权益中掩盖着的肯定的要素,更重要的是要维护——维护一个人对立对其成为“不分歧”的压制,维护一个人“不分歧”的权益,也就是把“承认”引入了自身的权益。福柯有时分说他是一个唯物主义的思想家,这是在说福柯是一个极度关怀理想的人。但他的关注理想,是不时地承认理想。 在政治范畴也同样,这也是他和政治哲学理论相对立的一种思索。所以这就引出了关于学问分子任务的问题——在任何时分都不应该是成为往常的代言人,而是要不时的构建新的政治对象,这样的学问分子是不时地反理想、反自身的思想家。处于法国骚动不安的政管理想以及在学问分子的活动与斗争过程中,基于自己切身的阅历,福柯对学问分子任务问题的思索十分深化。而且他还谈到,学问分子就是要陪伴这些“异”不时走下去,而且要维护这种“异”。 解放与自由 真正的自由是对立任何压制个体的权益 福柯共同的权益与对立的论述,实践上是翻开了一条在认知范畴的一种求知之路,这实践上是一个认识论的问题。也就是说,你追求学问在认知范畴是需求抑止障碍的,或者说,是需求经过对立权益这样的一个过程,并不是随意就能得到真知。所以求知之路,意味着要在产生学问、冲破认识论障碍的过程中解放自己的。所以福柯曾经说过,“权益无处不在,也就是压榨无处不在,对立就会是永世的。”这推翻了传统的对权益的见地。福柯特别有意义地指出,权益常常难以被认识到,它在每个个体身上都是特殊的,所以真正有效的对立,实践上对立的是这样的权益。或者像福柯自己所说的,反对自己的对立。只需这样的对立胜利,才干取得真正的解放。 这让我想起法国另外一位巨大思想家,就是保罗·利科,他有一本特别著名的书《作为一个他者的自身》,能够说利科在这方面遭到福柯的影响i。一个人要把自我当做一个他者来看待,才会产生我要认识自我的动机,而且到福柯这里,你还要呵护作为他者的自我,把它当做一个艺术品来欣尝、珍爱。倘若你不认识自我,说认识世界,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真正的解放是个体的解放,要从你曾经视而不见的压榨中解放出来。当你说解放全人类的时分,要知道解放自己才是最艰难和最基本的一个解放。 归根结底,使解放成为可能的条件,就是要尊重“异”,也就是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过去和往常也不一样。只需是受压榨者,就是持续不时的“不一样”、“不分歧”。所以尊重个体、解放个体,实践上就是尊重每个相异的个体。真正的自由是对立任何压制个体相异的权益,追求从这些权益压榨下解放出来。 我想援用陀思妥耶夫斯《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面主人公伊万的话作终了:“无论事业的多么巨大,但只需是惹起孩子的一滴眼泪,我就不会去做!(大意)”。这是一种人道主义,你说的天花乱坠,你的理想多么巨大,但是损伤到个体,我就不去做这个事情。所以我想能否能够套用这句话,关于福柯,无论你的计划多么美好,无论你的理想多么高尚,但是只需个体的“异”遭到了一点权益的压榨,我也要对立到底,而不是争取所谓的胜利。 吴琼 “今天福柯具有众多的倾慕者 但他的思想在中国依然是被流放的思想” 吴琼,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专著有《雅克·拉康》《走向一种辩证批判:詹姆逊文化政治诗学研讨》《西方美学史》等;译著有《西方的衰落》《德里达》《马克思的幽魂》等。 当我们回去看20世纪的时分,会发现20世纪的哲学和19世纪有一种不同的容颜。19世纪的哲学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不谈它讨论的问题),它是带有民族主义特征的——英国哲学、法国哲学、德国哲学,固然有所谓的互动对话,但是各自谈论的都是在自己的问题。但是到20世纪就会发现,实践上由德国人来提出一些“计划”,然后由法国人中止改造的施,哲学在20世纪成为一种参与到世界之中的积极力气,是法国人的反动性的一个改造,是对德意志思的反动性改造。在00年代,德国人在00年代提供的现象学,提供了肉体剖析,提供了萨特,这一切到40年代以后,法国人才让它们真正的开花结果。 萨特是媚俗主义的哲学家, 福柯是先知主义的哲学家 假如我们看20世纪的人文哲学的结构,会看到有三种大的类型: 第一种我把它称作“英雄主义”。好比从胡塞尔到海德格尔,他们的哲学都带有很浓厚的英雄主义的气质,他们要用哲学来处置哲学的理论的、思想的等一些十分关键的问题,或者说他总是想用哲学思想的世界,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或者一种全新的方向。它是一种殿堂级的,带有英雄主义气质的、很担当的一种东西。 第二种我把它称之为“先知主义”。尼采、福柯毫无疑问是20世纪先知主义的两个人物。说到这两个人的时分,你会发现,海德格尔不再重要。先知的哲学,它不会关注那些存在的问题,先知哲学的基本是要把我们整个的生命、生活、世界连根拔起抛向天空,而你会落在哪,那不是它关怀的事情。我觉得只需尼采、福柯,具有的这样“连根拔起”的一种力气,他们的哲学具有这样的一种效果。在福柯的注视之下,我们都会产生一种失重感,你不知道会落在什么样的一个中央。福柯的思想一定是会给我们带来那样一种震动。在20世纪似乎我所想到的,也只需这两个人的哲学,具有这样的一种特质,当然20世纪更受公众欢送还有第三种。 第三种我把它称之为“市场主义”的。好比说20世纪下半叶,美国人制造了学术泡沫——后现代主义,彻底媚俗的一种哲学。我以至以为萨特的哲学都带有这种特质。当巴黎刚刚解放后不久,1940年代,当萨特在一个挤满了人的会议堂,他被人举得很高抬到了讲台,然后向世人宣布,“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人绝对是自由的,有绝对选择的自由。所以当国度危机的时分,你是选择上前线还是选择做孝子,没有人能够干预你,没有一个道德的规则能够请求你。”全巴黎人为之潸然泪下,为什么?一切的巴黎人在战后都面临着这样一个道德的审问:战争的时分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这就是媚俗。他在戳着每个人心窝子说话,然后给出一个很安慰性的话语:你是自由的,你能够在家里做孝子,你也能够去上前线。这就是为什么当海德格尔听到法国人向他通报这样一番话时,他只是笑了一笑。所以这种哲学,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媚俗,他的话语形态,他讨论问题的姿势带有很浓的,力图去迎合公众或者是社会之兴味的特性。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拉康也是十分之典型的媚俗哲学。拉康的哲学是在讨好谁呢?他不是讨好公众,他是用讨好自己的方式讨好公众。就像60年代的巴黎高师人,就喜欢你说一些让我听不懂很受虐的话语,你越是那样,我越是开心。你说60年代,福柯的《词与物》出来,有几个巴黎人看明白了吗?不会超越2个人,但是其中有一个是拉康。但是大家就是那么受虐,那就是60年代的心理特质。所以拉康就是故意制造那样一个东西,所以在这一点东西,他也是在迎合公众的,他用讨论好自己的方式来讨好他人。 这样一个定位方式是一种非理论的、非学术的一种东西。这样来定位福柯,把他放在先知主义的体系里,完整是基于一种非理论性、非哲学的,所以在学院派是不认可的。问题在当我们把福柯理论化的时分,我们能得到什么?福柯进入中国的时间其实不算短。我买第一本福柯的书时不知道福柯为何物,但是就买了,为什么?由于那本书的书名很吸收我——《性史》,80年代。他的第一本书翻译成中文,是作为一个地摊读物呈现的。 福柯提供给我们一道进入现代性的眼光 福柯真正进入我们视野要晚很多。但是今天,福柯在中国生根发芽了吗?他具有众多的倾慕者,但是福柯的思想在中国依然是一个被流放的思想。这种被流放性就变得有一点点诡异——我们今天就处在福柯所提示的那样一种社会中,我们每天还在过着福柯所要推翻的那样一种生活,但是我们历来就没有让福柯的思想变成我们思想的一部分。 刚才杜小真教员讲了一个“福柯反对福柯”,其实那是那种思想的一种特质。在学术意义上讲,福柯在今天的中国,我以为我们对他的思想的认知、体会,还十分之粗浅。我们不能把福柯只是作为一个阅读的对象,我们是要想一想福柯给我们提供的到底是什么?假如我们今天就曾经能够谈论福柯的一个遗产,那么这份遗产关于我们来讲紧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所昭示出来的紧急状态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一种面对生活的立场,一道看待我们这个世界的眼光。在福柯那个中央,这一道眼光贯彻一直——固然他的眼界经常从一个地界移到另外一个地界,不时在游离,但是你会看到,福柯的写作或者思想的触角支点,都一定是落真实一个东西之上,好比说往常性的早期,16、17世纪。由于就是在这个中央,有了今天我们说的人或者是叫主体这样一个近代的发明品,就是近代思想、近代哲学、近代学问所发明出来的一个巨大的怪胎就是“主体性”,这个主体性的东西依旧在今天主导着我们的脑袋。我们觉得能够追求抵达一种主体性的自足,主体性的自由等等,就曾经觉得很了不得了,就是完成了一种福柯意义上的“侏儒哲学”——侏儒才会把自己变成主体。 所以他提供给我们的眼光,就是进入到现代性的一道眼光,空间也好,主体之消费也好,身体也好,现代性作为一种建制,医院,监狱等等,它们同时也是一种建制的体系,所以我们会看到福柯带着对现代性的批判所走出来的道路是深化又具有透视性的。他还提供给我们一种技术——如何去进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内部。德勒兹曾有一本书叫《褶皱》,那么在福柯的意义上来讲,这个世界的构成,不论是文本、言语系统、规则、建制,其实他们都是一道褶皱,所谓褶皱,不是指它们的存在形态,而是指我们用一种什么样的技术来翻开我们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的各个层面呈现出来,来树立一个界面和另外一个界面之间的一种力学的体系;或者说是我们的身体在各个界面,到底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形态来展开和呈现等等。我以为假如福柯有一种所谓的理论的话,那么这个理论一定不是概念。 什么叫权益?这样的概念并不重要,而是在权益作为我们去进入我们的这个世界的一种技术学的时分,它到底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个什么启示。所以说,假如我们真的要去谈论一个福柯在学术上的一种价值,其实也是他提供给我们这样一种技术。我们当然在西方的学术史上能够看到福柯的思想在20世纪70年代、80年代到90年代所产生的庞大影响,那就是在众多的范畴或学科当中,所开启的一个范式改造,措施论的一种改造,在很多很多的范畴里面,他都是有一种基天性的影响。所以我们今天再重新面对福柯的时分,该思索如何让福柯嵌入到我们思想的内部。“福柯反对反对福柯”实践上是一种内在性的自我质询。所以他一定不是用一个福柯反对另外一个福柯,不是说一个早期或者说一个晚期,福柯只需一个。他是要让我们学会有自我自身裂变的东西。福柯关于现代性的批判,也一直采取这样一种姿势。好比说他对监狱的讨论,他所指涉的现代性的社会——敞视主义社会,似乎我们经常会觉得我们每个人都会处在权益的监视之下。对福柯来讲,不是政治权益,不是五环上的那个摄象头,基本的东西,是在现代性的这样一个体系,这样一个视觉建制的系统,建构了让我们每一个人学会了自己监视自己,这才是现代性的恐惧主义。道德就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一种恐惧主义。那么社会管理、生命管理的实质就在这儿,他让我们把一种外在性,一种外在的规则内化为一个自我监视的制定,道学家把那个称之为是道德的东西。那么在福柯的意义上就是一个“非我化”的过程——把一个外在性植入到自身之内,然后把它转化为盲目的、自主的主体。 所以我觉得这是福柯的力气,有人可能会对福柯的力气感到不适,说这样一种思想,当他把我们连根拔起抛到空中的时分,不论这个种子会落在什么样的中央,我们只能处在一个失重的状态,我们怎样办?我们的社会怎样办?我觉得福柯所给予我个人而言,就是这样一个晕眩感,让我在这种晕眩之中去分辨一些方向。 汪民安 我酷爱福柯的三个理由 汪民安,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专著有《福柯的界线》等;主编《福柯的面孔》《福柯读本》《福柯文选》等。 刚才吴琼教员对福柯有一个定位,说福柯是一个先知。我也给福柯一个哲学定位,福柯在哲学史上,到底是什么位置呢? 谱系学的首创性: 我们如何成为此时此刻的我们 欧洲现代哲学或者说近代哲学,大致上来说有几个关键人物。第一个关键人物是17世纪的笛卡尔。笛卡尔的兴味是什么呢?笛卡尔讨论“人是什么”,讨论普遍意义上的“人”是什么。但到了18世纪,康德是一个关键人物。他讨论这个时期是什么,这个时期的“人是什么。他讨论的是“细致的人”是什么,讨论的是“我是谁”——就是说此时此刻的我是谁,康德把笛卡尔普遍意义上的人变成一个细致的、特殊的人,就是此时此刻生活在这个世上的这个人,他是什么?这是康德和笛卡尔的差别。 那么福柯讨论的是什么呢?福柯讨论的问题是“我是怎样构成的”。福柯不是说人的实质是什么,而是说历史是怎样一步一步把我们塑构成此时此刻的人——这就是福柯的谱系学。从古希腊开端,欧洲文化是怎样把古代人变成基督教时期的人,把基督教时期的人又变成了近代时期的人,近代时期的人又如何变成今天的人?今天的人在欧洲是怎样一步一步被塑造而成的?我觉得这是福柯的问题,是福柯的特殊之处。 福柯自己也说了,他讨论的不是权益的问题,而是主体的问题,在他的历史谱系学中,他讨论欧洲历史上三种塑造主体的方式。 第一种是排斥的方式。就是说,我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取得我的主体性,我就要把跟我相对立的或者不一样的人排斥进来,把他们隔离进来,把他们囚禁起来,我经过隔绝和排斥他人的方式来取得自己的主体性。好比理性人把疯子关起来,还有违法的人,把犯人给关起来,异性恋把同性恋排斥进来,等等。 第二种构成主体的方式,是经过学问和学科来勾勒出人的形象。这是《词与物》的主题。就是说“人的概念”,“人的学问”或者我们“现代人的形象”——我们所谓的的人道主义,我们所赋予人的各种各样的想象,各种各样的学问——是经过各种学科结构出来的。这就是现代意义上的人的降生。古希腊没有这样的人的概念,中世纪没有这种概念,以至17世纪、18世纪也没有这样的概念,只是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期的时分,才呈现我们现代意义上的人的概念。经济学、生物学、言语学,这些学科的不时展开,才发明出了一种有关人的概念,这就是福柯所说的主体的学问形象。但是,从尼采开端,这样的一个人的学问想象就开端坍塌了——福柯接着尼采说出了“人之死”。 第三种塑造主体的方式,是自己来塑造自己。福柯在这里面主要是讲古希腊人的自我技术,希腊人是重复的塑造自己,他们重复地把自己当作一个对象来塑造,经过各种各样的伎俩来自我修炼,把自己塑构成为一个主体。 福柯主要是讲西方历史,就是说欧洲文化史上,存在着这几种塑造主体的方式。而且他以谱系学的方式追根索源:从古希腊不时到今天,这些方式是如何变更的?排斥的历史,自我修炼的历史,人文学科的历史,这几种塑造主体的历史是如何变更的?这就是福柯的主题,也是福柯的共同之处:人是怎样变成自己的? 写作作风的首创性: 每一部著作都是一部不可复制的艺术品 福柯第二个有魅力的中央,是他的写作方式。假如读过福柯的书,你会发现福柯的写作是前无古人的。福柯在某种意义上,既是一个哲学家,又是一个历史学家,也是一个作家。但没有一个哲学家、历史学家或作家是这么写作的。福柯是发明性的写作——没有人像他那样写疯子的历史,性的历史和监狱的历史。他的这些书的方式,也跟传统的著作完整不一样。他是以承认哲学的方式而呈现的哲学家形象。他也是以承认历史的方式而呈现的史学家的形象。福柯的著作十分具有感染力,十分形象化,十分具有叙事性和戏剧感,最重要的是,他的著作充溢诗意。他不可思议地将言语的美好和严谨分离得如此之完备,这也是福柯能够有众多读者的缘由。福柯自己也说,他受影响的一些思想家,喜欢的一些哲学家,都是作家兼哲学家。他喜欢尼采,喜欢巴塔耶,布朗肖和克罗索夫斯基,他们都是作家兼哲学家。我们在西方哲学史上看不到福柯这样的形象。他的主题共同,表述共同,思绪共同。 福柯另一个特性,就是他写每一本书,运用的都是不一样的言语。每本书都不重复,都是完整不一样的作品。每一本书都是一个艺术品。假如抹掉作者名,《词与物》和《疯癫与文化》,你完整不会置信是同一个作者写的。它们讨论的对象差别如此之大,完整没有任何的连续性。就言语自身而言,福柯早期十分华美,十分辛辣、富有激情,令人眩晕。但是我们看他晚期的著作十分平实、十分文雅,毫无早期的抒情性,看上去像是一个古典作家写的文雅散文。而《规训与惩罚》则将早期的华美和晚期的文雅分离起来,那本书既充溢激情,又异常地冷静。你能在书中看到他的怒火,但是又能看到这种怒火被抑止,看到他的隐忍。他以至每一本书的构思方式也不一样。像《学问考古学》,完整是思辨性的,这本最接近西方哲学传统的哲学书,就像一个迷宫一样,简直没有什么资料,没有什么注释,看不到什么思想来源,像是自己在结构自己。而《规训与惩罚》则全部是档案,是完整没有人看过的监狱档案,一切的论点全部树立在档案和资料的基础上——他能够经过细致细致的资料来思索,也能够丢弃任何细致资料来思索。我们要说,福柯的写作方式十分诱人。没有一个人像他那么写作。所以他的著作,开端是在学院里面受排斥的,这是不同于学院的写作,但是今天的学院曾经完整接纳了福柯,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能够说福柯占领了学院。特别是在美国的大学。学院接纳了福柯,但是学院永远无法模仿福柯,学院无法像福柯这样写作,他就像一个奇迹普通忽然来临到大学里面,大学受了他很大的影响,但是大学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 有血有肉的人: “既不要怕活着,也不要怕死亡” 我要讲的第三点是,福柯的魅力在于他的人格。福柯这个人自身十分有意义。我只是简单说他几个特性,我所了解的几个特性: 福柯是1984年逝世的。在逝世前几个月,他在法兰西学院的讲座主题是说真话,或许是巧合,“说真话”是他最后的讲座。实践上,“说真话”这三个字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实践上在理想生活中,要坚持说真话是十分难的。福柯剖析的是希腊人的“说真话”,我想,这或许也是福柯的自我请求,到底什么是说真话呢?“说真话”对福柯来讲有这么几个特性:
福柯为什么在他临死前讲这些问题呢?或许,他在暗中回想和总结他的终身。他的终身就是讲真话。福柯的写作,就是在讲真话,他没有写任何恭维性的东西,他不时是对权益中止剖析,不时是向权益说不。 他不只在理论上征伐权益,在理想中,他不时处在社会运动的中心。他有好几次直面警察这个国度机器,同他们徒手战役。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个战士。所以这个人自身是十分有意义的人。 最后我要讲一个小故事。我每次在课堂上讲福柯的时分,都会将这个故事讲给学生听。福柯在美国讲学的时分,每个礼拜四都是接待学华诞。有一天一个学生去找他,敲响了福柯办公室的门,学生进来之后就坐在福柯的面前,忐忑不安,由于见到巨匠了,见到了当代的苏格拉底。福柯一看,就知道这个学生是同性恋,由于福柯自己是同性恋。福柯让他放松下来,跟他慢慢聊天。讲了很长时间。下班的时分,两人一同去坐地铁。这个学生走在路上完整翻开他的心扉,他开端跟福柯讲他内心一些焦虑,说他喜欢文学,喜欢艺术,但是他的父母希望他有一份合理的职业,好比说干律师或者搞金融,由于艺术家基本上属于那种没有出路的职业。所以他很困惑,他想在哲学家这里找到答案,怎样办?福柯到了地铁口的时分,只是十分简单地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充溢勇气,不要惧怕——既不要怕活着,也不要怕死亡。然后福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下去坐地铁了。 我当时看到这个情节,我也十分感动:不要怕,既不要怕活着,也不要怕死亡。是的,有什么好怕的呢? 作者: [法] 米歇尔·福柯 / 汪民安 编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2016-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