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拓跋夕颜,是漠北的公主,此刻我与王兄拓跋翊云正身骑烈马站在乾安守城国门外,率领这我漠北十万铁骑将士包围了整座离城,王兄单手勒住缰绳,一手抬起面无表情的向后招手,万箭齐发,直指城墙上誓死守护国门的萧家军。 无数将士倒下,又站起,我抬头便能看见他,那个我此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无数人倒下,只有他还在坚守,他一剑一剑落下,杀死了我无数漠北男儿,好似不知疲倦,我拽紧了我手中的鞭子,狠不得直接上去了结了他。 我立于王兄的身侧,便见王兄冷笑了一声,不屑的抽出身后的利箭,眼神透着凶狠,目光坚定的瞄准城墙上的方向,嗖——!的一声,便穿透了他的铠甲,击中了他右肩。 我看见他单膝跪地,一手还握着长剑拄在地上,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嘴角渗出鲜血,去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摇晃着身躯站起,挥起手中的长剑,截断了箭,高喊到:‘众将士听令!我萧家儿郎誓死守护国土!宁死不退!!!给我杀!!!!’ 原本已是苟延残喘的萧家军仿佛真的又激起了斗志,誓要与我们不死不休,我看见冲去的漠北将士与萧家军拼死搏斗,鲜血淋漓,染红了城墙。 无数残肢断臂已经找不到了主人,无数亡魂也已回不去故土,这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一夜。 我不忍将头撇向了一侧,回想着这一路走来到底是不是做错了,这一切难道真的是我想看到的。 可是我们有什么错呢?是他乾安背信弃义辱我漠北!是他定北王斩我父王一条手臂!是他萧家副将逼死了我大王兄! 我无数次的问自己,这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可谁又能给我答案! 一幕幕回忆在我脑海中浮现。 漠北地域辽阔,子民们生活在草原上无拘无束,自由洒脱,无数牛羊马匹,玛瑙、碧玺等珍贵的珠宝,使我们富足繁盛。 我们漠北一向是信奉天狼教,开国百年间始终都是一夫一妻制,所以父王只有母后一人,母后也只生下了我与大王兄和二王兄三个子女。 我与二王兄年岁相近,母后生下我以后身体一直都不好,漠北巫医一直落后于乾安的医术,母后久病不能对症下药,没多久便撒手而去了,父王伤心不已,无暇顾及我们,把自己关在母后宫内,睹目思人,久不理事物。 是大王兄撑起了整个漠北,我记得,小时候我与二王兄经常背着护卫出宫骑马打猎,夜深迷了路,大王兄总是亲自去寻回我们,不管我们怎么玩闹他也从未生气,他总是宠溺的抚摸我的头,叫我们下次一定要带上护卫,又轻柔的给我和二王兄上药。 我幼时不懂父王为何对我如此冷漠,只认得大王兄就是我的后盾,他会一直站在我的身后,护佑这我,护佑这整个漠北,我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 漠北虽然生活富足,但去挡不过严寒,一到冬季牛羊马匹死伤无数,就是人也会被冻死,在珍贵的珠宝在富足时不过是锦上添花,在严冬时可当不了雪中送炭。 所以百年间漠北与乾安也有过战争,有过掠夺,漠北骁勇善战一直处于上风,自从乾安有了骠骑将军萧忡率领萧家军镇守国门,你攻我一城我占你一池,最终还是萧忡获胜,成了乾安的长胜将军,赐封乾安第一位异姓王——定北王。 逼退漠北王返回漠北,此后再无大战,漠北与乾安终达成协作,一到冬季漠北会送去无数精良马匹、名贵珠宝换取乾安物资。 百年间都是如此,两国也都相安无事,虽有几个不服管教的漠北小族进城掠夺,但是有定北王萧忡与萧家军镇守边疆,也无伤大雅。 萧忡死后,其子萧邦继承王位,次子萧峰为副将。 又是一年漠北冬季,那年严寒比往年更胜,大王兄也要启程前往行宫,例行换取今年的物资,我与二王兄吵着闹着要让他带我们前去,王兄无奈也只好答应。 原本这不需王兄亲自去,只是他不想有不安分的部落动歪心思趁机进城扰乱城中百姓。 他总是这样,大王兄不似历任的漠北王勇猛且好战,只想做守护漠北的头狼,大抵是他喜欢读乾安的诗书,那些文人的稀奇古怪的大道理让他也沾染了一些,变得瞻前顾后,什么都要操心。 我总是说他不似我漠北未来的君王,到似位乾安世家大族的儒雅公子,他也不恼我,总是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后来的每一个夜晚总是在想,我那好似神仙的哥哥,要真是乾安一位普通的世家公子该多好,不用背负整个漠北,不用守护每一个漠北子民,他也不会如此短暂的结束他的一生。 那天晚上我在行宫内看着鹅毛大的雪花铺满了漠北每一寸土地,我等了许久也未见大王兄和二王兄回来。 我注视着离城处兵火交加,急的满眼通红,不顾众人阻拦想要去寻哥哥,可回来的只有零星几个的侍卫以及布满伤痕昏迷不醒的二哥哥,我抱着二哥哥痛哭哀嚎,我拽着护卫拼命的寻找大哥哥的影子,我嘶吼的问他大哥哥呢?大哥哥去哪了? 护卫哽咽的道:‘乾安关闭城门!违背誓言!大王子拼死护送我等与二王子离开!被萧家军副将萧峰俘虏了。! 我挣扎着拼命向门外跑去,我只想把大哥哥带回来,那一刻他不是什么漠北的希望,他也不是什么未来的漠北王,他只是我的哥哥,我只要把哥哥带回来。 我被赶来的护卫敲晕了过去,带回了王宫,醒来后漠北的一切都变了,父王连夜率领漠北铁骑军队围攻离城,撬开了沉封已久不曾打开的乾安国门,那一夜血流成河,父王重创了定北王萧邦,斩了副将萧峰的头颅,去被萧邦砍下一臂,还是没有带回大哥哥。 大哥哥被萧峰按在城墙上看着漫天血色,冰雪与血相融,好似汇成了血河。 他终究还是为了所谓的心中的大义夺了萧峰的长剑自刎,结束了自己。 我看见许久未见的父王失魂落魄的倒在了我面前,说了他从未开口对我说过的三字‘对不起’。 从那以后漠北王宫在没了欢声笑语,在没了大哥哥的踪影,只有一片死寂,什么都没了,一切都变了。 二哥哥醒来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冷漠无情,无人敢接近他,只有我还能够亲近他,我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是沉默不言,只说总有一天他会让整个乾安覆灭,用皇帝老儿的血来祭奠王兄的在天之灵。 那天起他疯了一样在练武场厮杀,没人敢阻拦,也无人会阻拦,因为每一个漠北人都狠透了乾安。 父王下令从此断绝与乾安一切交易,漠北就算冻死饿死也不在换取任何物资,父皇终归是漠北的君王。 在二哥哥羽翼未满之前撑起漠北最难的那几年,到弥留的最后一刻他都未原谅自己,他狠自己对母后离去的懦弱,让年幼的大哥哥撑起漠北,他悔自己的无能,未把大哥哥带回漠北,在悔恨中离去。 乾安与漠北一战是必然,也是谁都不能逃避的一战。 漠北与乾安这场交战已持续半月有余,萧家军死伤无数,我漠北铁骑将士也足足削去一大半,如今终是要打破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眼看离城的城门马上从外攻下,破了这城门,乾安覆灭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离城去突然从内打开城门,我看见二哥哥一脸玩味的看着走出的一人,年约四十,身着官服,只身前来,我刚想上前用鞭子绑了这乾安老儿派来的狗贼就被王兄拦了下来。 原来他是被乾安老儿派来请我与王兄二人入朝歌讲和的,我心中觉得可笑至极,你乾安欠我漠北这么多条人命还好意思讲和,更加让我狠的牙痒痒的是乾安老儿居然用大哥哥的尸骨做条件。 只要漠北不在兵戈相见,乾安送还大哥哥的尸骨,并换取漠北三个条件,重立百年誓言不变,违者国家覆灭,君王身首异处,百姓流离失所。 二哥哥听了手中的弓捏的嘎嘎作响,我忙递了他稳住情绪的眼神,没人比我更清楚,二哥哥这几年忍辱负重,强逼着自己往前走,收腹那几个蛮横部落,平息漠北内乱就是为了早日攻下乾安,带回大哥哥魂归故里,让大哥哥早日安息。 二哥哥回神稳住了情绪,对他说:‘可以,但孤要求定北世子萧北渊与孤一同前去,并且孤要带剩下漠北将士一同入城。’ 乾安官员思索片刻说:‘漠北王可同定北世子一同前去,但漠北将士不能尽数入城,王上可随行五千精兵前去,剩下可在离城外安营扎寨。’ 二哥哥轻笑一声:‘呵呵~看来乾安老儿还真是怕死,孤都能只身敢入你朝歌,老儿去惧怕我漠北铁骑,当真乾安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说完便不屑的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萧北渊。’ 萧北渊捏紧手中的长剑不语,乾安官员尴尬的站在原地。 我出声打破了这僵局:‘可以!但是我要萧北渊亲自护送我等入城。’ 我与萧北渊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他眼底那隐忍的不服只听他咬牙应声答应,心中只觉无比快意,他转身走下城墙高骑红棕烈马,独自走来高喊到:‘迎!漠北王!漠北公主!入城!’ 王兄微抬下巴嘴角上扬,挑衅的从萧北渊身侧走过,入了离城,我紧随王兄身后,路过萧北渊时我低头看了眼他的那匹坐骑,微微出神,萧北渊并未抬头沉声道:‘公主,我可有不妥。’ 听他出声我才回神,此时皇兄见我未跟上,也觉奇怪,出声喊我,我回了一句无事,便随后跟上。 我与王兄好似多年达成的默契,不紧不慢的走在这乾安官道上,也不惧这时会派人来刺杀我与王兄,不然离城外的漠北将士会誓死踏平这乾安,到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了。 一路看似游山玩水,颇有些欣赏这乾安不似漠北草原辽阔去有着奇特风景,只是萧北渊去好像并不好过,可他越不好过,我和王兄便越觉得开心,五日便可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被我与王兄走了半月有余,终是抵达朝歌。 城门大开,迎面走来的人自称是乾安太子李怀玉,前来迎接。 我与王兄皆未下马,太子面露难涩,我们径直向内走去,直到走到乾安大殿门外才从马上下来,王兄大步走上大殿,边走边对着乾安帝说到:‘乾安老儿可安好~,孤未带礼物前来,深表遗憾,你可还喜欢孤的漠北铁骑与军队,孤赠与你一些如何~。’ 我跟在王兄身后只觉得此时他到是回到了幼时与我嬉笑打闹的拓跋翊羽,有了些许人气。 乾安老儿还未发话,身边的死太监到是炸毛起来出声道:‘大胆!区区漠北王也敢对乾安圣上出言不逊。’ 我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甩出长鞭,只有离乾安帝最近席位的萧北渊出剑护住皇帝老儿,可我的目标可不是他,我迈步回身长鞭落在死太监的脸上,抽的他连连哀嚎。 皇帝老儿这时才出声道:‘漠北王远道而来不失远迎,漠北儿郎个个晓勇善战,朕确实欣赏,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乾安有萧家军便足矣,无需再多了,漠北王请——’。 乾安皇帝伸手请皇兄坐与他右侧,萧北渊居左侧。 我想着乾安老儿果真狡猾奸诈,三言两语,便破了王兄挑衅,王兄与乾安皇帝平视良久终是做了下来,我也便跟着他身后落座。 王兄知道皇帝老儿不上套儿,也没了之前的挑衅,直奔主题严肃道:‘乾安帝,邀孤与王妹入朝歌讲和,三个条件,迎回王兄可还作数。’ 乾安帝不紧不慢的缓声道:‘自然作数,不知漠北王可想好了条件。’ 王兄嘴角上扬说道:‘自然!这第一条我要求乾安每年赠予我漠北,粮食百万旦,布匹百万匹可好。’ 乾安帝微笑的注视王兄:‘可!’ 王兄未觉诧异继续道:‘孤还要你北面那两座最大的城池,可不可?’ 大殿众人开始熙熙攘攘起来,萧北渊更是摸了摸手中握着的长剑。 乾安帝没了笑意沉声道:‘不过两座城池而已,我乾安地大物博,漠北王看上了便赠予了。’ 这回换王兄笑意直达眼底:‘哈哈哈哈哈!乾安帝果然豪气,这第三条想必对你来说也不值一提了。’ 乾安帝故作镇定反问道:‘哦?是什么?’ 王兄拔高声音扬言道:‘我要取(娶)你乾安一个美丽的摆件回漠北。 我闻声只觉不好,我与王兄商议半月有余,去并未听他提起要取什么东西回去摆着。 乾安帝疑惑不解:‘哦?乾安有何稀世珍宝,能入漠北王的眼。’ 王兄冷笑道:‘你的掌上明珠,乾安第一美人——长乐公主李窈宁’。 话音刚落,太子李怀玉拍案起身努道:‘拓跋翊羽!你欺我乾安无人了吗!’ 乾安长乐公主李窈宁便是这位太子嫡亲的妹妹,乾安帝可不似漠北王,后宫佳丽三千,去子嗣艰难,只得三子一女,长子早夭,只留二子一女,这位长乐公主据说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乾安帝的掌上明珠。 乾安二皇子李怀璟拉了拉太子的衣袖示意他冷静,耐心等待,父皇自有定论。 王兄并未理会他,继续注视这乾安帝说道:‘怎么?不敢吗?怕你的明珠身首异处,还是怕她不能魂归故里呀!’眼神逐渐凶狠,泛着猩红血色。’ 细看乾安帝也拽紧了拳头,接近斑白的发丝仿佛又多添了几根,眼神多了几分落寞,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忆起当年的决定便后悔不已,未能听进定北王萧邦的劝诫,执意让萧峰擒了漠北太子拓跋翊琅,趁着萧邦赶回朝歌奔丧,虏了漠北太子,想以此来要挟先漠北王换取乾安更大的利益,去成了他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 萧邦不得不半路返回,拼死守护还是被先漠北王撬开城门,死伤无数将士与百姓,萧邦拼劲全力击退,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萧峰更是被先漠北王一刀砍下头颅,身首异处。 此后萧家军重创,乾安内起战乱,外要提防漠北。 没了漠北的精良铁骑,更是削弱了乾安国力,好在不及弱冠的萧北渊继承定北王衣钵,四处平乱,不然乾安内乱不平,怕是没有漠北也要改朝换代了。 良久大殿之上无人作答,乾安帝像是思索出了应对的答案,说话也有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底气:‘有漠北王这样文武双全,卓尔不群的枭雄,倾慕小女,朕哪有不割爱的道理。’ 王兄有些诧异:‘你果真愿意?’ 乾安帝缓声道:‘君子一言一诺千金,只是.....漠北王怕是忘了朕说过的话,答应漠北是换取条件,漠北王可有异议。’ 王兄冷笑果然狡猾:‘自然记得,你乾安岂会做赔本的买卖。’ 乾安帝微笑着扬声说:‘我乾安只取一个,决不贪心。’ 王兄冷了脸没好气的说:‘哪那么多废话!感紧说!’ 乾安帝转头把目光聚焦到我言:‘早就听闻漠北子民,奉公主如雪山上的格桑花一般圣洁美丽,今日一见果然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我乾安也早倾慕已久,朕觉与北渊更是郎才女貌,天赐良缘,不知漠北王觉得可好呀?’ 王兄闻言便想抽出腰间弯刀,一到砍了他脑袋,我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切不可轻举妄动,漠北此战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也是强弩之弓。 乾安帝继续说:‘怎么?我乾安都已答应三个条件,漠北连一条都不舍得吗?怕是先太子还要在等上几年了。’ 我抢先王兄一步言:‘不知,定北世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乾安帝与王兄纷纷转头注视萧北渊,大殿众人揭都望向他,所有人都在逼他做出决定,他答应便是与漠北再添新仇,他不答应更是忤逆乾安。 只听他沉声道:‘臣一切凭陛下定夺。’ 我心中只有对狗皇帝的无尽嘲讽,我和萧北渊隔着国仇家恨,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居然拿萧北渊做一条绝对臣服于他的忠犬,替他卖命,去又惧怕他功高盖主,还试图利用大哥哥的尸骨来逼迫我就范,用整个漠北牵制他。 好呀,狗皇帝果然卑鄙,好计谋,让我与萧北渊都没了拒绝的理由,失了一个女儿,保了乾安所有的内忧外患,我们越寝食难安,他越高枕无忧。 我听了萧北渊的话有些自嘲的失笑接到:‘好!我嫁!’ 王兄急切的出声喊到:‘拓跋夕颜!你疯了吗!’ 我看着他异常平静的说:‘王兄!带他回去!大哥哥早该回去了!不要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 王兄听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乾安帝早没了先前的惶恐不安对着王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漠北王!这大喜之日应该高兴才对呀!我乾安与漠北百年再无大战,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来!远到是客,我敬诸位一杯!’ 王兄冷脸没作应答,我叹气抬手略带敷衍的回敬他,算是全了漠北礼节。 乾安帝到是对我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对身后的太监说:‘宣旨,定北王世子萧北渊年近弱冠,即刻继任定北王,择日迎娶漠北公主。’ 萧北渊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我与王兄对视一眼,便明白这一切,想必萧北渊也未想到,踏入城门的那一刻我们都落了狗皇帝的圈套,看似我们咄咄逼人,其实输的一败涂地,他装的太好了,好到让我信以为真,我早该想到,我入了这乾安,便在没可能返回漠北。 乾安的酒又软又绵,不似漠北烈酒,我旁若无人的一杯一杯的灌自己,像喝水一样。 乾安帝也不装了,沉声道:‘离城苦寒,既然漠北与乾安百年誓言已立,定北王与公主婚后便留在朝歌,公主也可享受我乾安风光。婚期便订在漠北王与长乐归漠北前一日吧,到时朕自会奉还先太子。’ 滴水不漏,恐怕乾安帝除了长乐公主一条未想到外,其他都在他掌控范围内,将我与萧北渊留在朝歌做这笼中困兽,将王兄赶回漠北做笼外困兽。 若说我恨整个萧家想把他们挫骨扬灰,那么狗皇帝就要永世永世不得善终。 王兄起身歇了面前桌子,对着乾安帝道:‘你最好这次能够信守诺言,不然夕颜在你乾安掉了一根汗毛,孤兵临城下,亲手送你上路!哼!~’说完便甩袖大步流星走出殿外。 乾安帝看着离去的拓跋兄妹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将宴席遣散只留下萧北渊一人。 乾安帝问萧北渊:‘北渊,你可怨朕。’ 萧北渊回:‘不怨,祖父曾立,萧家儿郎誓死守护乾安,而非一族或一世,陛下!’ 乾安帝叹气:‘罢了!去吧,你祖母怕是会怨朕,好生安抚,朕也是逼不得已,退下吧!’ 萧北渊:‘臣!告退!’ 王兄拉着我,大步走回萧北渊安置府邸,无人敢上前阻拦,径直走进屋内,关了门。 拓跋翊羽:‘夕颜,你不该那么快答应那狗皇帝,你忘了我同你说的,一切同我商量万不可搭上自己吗?’ 我:‘王兄!这话我应该问你!你为何突然迎娶那李窈宁?为何没同我商量?又为何把自己搭上?’ 拓跋翊羽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放低了姿态:‘这件事我自有定夺,要紧的是,我不能把你独自留在朝歌,还让仇人的儿子娶了你!这样,夕颜,我连夜护送你回漠北,我弃了这誓言又怎样,他乾安只靠一个萧北渊撑不了多久,一年!不!半年!我们照样能迎回王兄。’ 我哽咽的冲他吼到:‘半年?王兄!你忘了大哥哥是怎么死的!他是自刎!他不愿看见无辜的百姓血流成河,无家可归!包括乾安!才选择自刎的!二哥!我们已经错了!别在错下去了!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漠北子民的信任,怎么有脸下去见他们!二哥收手吧!带大哥哥回去!!!算我求你!!!’ 我多年未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自从知大哥哥为护他身死,接连失去至亲,他就变得冷漠无情,如今又要与我分隔两国,再难相见,他怎能不痛? 他转身,不愿让我看见他此时的狼狈,颤抖着肩膀,手指都被咬破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从背后环抱住他,轻柔的顺着他的后背,就像幼时大哥哥对我那样,安抚他,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王兄就回了从前那般模样,右手食指多了银制狼图腾纹样的蓝宝石戒指。 我早就知道王兄要比大哥哥更适合做这漠北王,只是大哥哥还在时,他从未展示锋芒,王兄更似父王,甚至更胜于他,那几年他快速长大成了带领漠北站起的孤狼,浴血奋战,从无败绩。 午膳后,宫里来报,说长乐公主想要见我,王兄未语,低头摸错这手里的戒指,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让他退下。 我又问王兄为何要长乐入漠北,漠北信奉天狼,娶了她,王兄便不能再娶旁人,就连丧妻也不能再娶,我问他真的想好了吗! 王兄回到:‘我知道,娶她不过是捏住乾安帝的命脉,本想让他也尝尝什么是至亲分离之痛,没想到他如此狡猾早就想将你留下,这样也好!你在乾安我也能安心些。’ 我:‘罢了,你做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长乐公主怕是想打听你的虚实,既如此我也帮你去探探底细。’ 拓跋翊羽:‘嗯,去吧,万事小心。’ 我点了点头,向外走去,迎面便看见走来的萧北渊,往日见他头戴乌漆麻黑的盔甲,数日奔波,从未取下,每次都匆匆一撇,脸自然看不大真,就连上殿他也是这副面容。 今日的他褪去一身玄色铠甲,一身月白色锦衣,绣着竹叶花纹,一尘不染,墨发用一根上好的羊脂白玉发簪束起,面容俊秀,气质清冷高贵,让我有些意外。 他见我拱了拱手便走了进去,因是找我王兄的,我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上了马车。 长乐公主居所仅次于乾安帝寝宫,名叫未央宫,我一进便见满池的莲花盛开,整座未央宫仿佛置身于莲花丛中,听闻公主爱莲,乾安帝就把莲花栽满了未央,我第一次见她,站在莲花池旁喂着池下的鲤鱼。 天青色水云烟软缎绣着小朵海棠花,衬着她气质淡雅出尘,鬓边的海棠流苏簪随着她轻笑摇曳。 我欣赏着她的美丽,好一个乾安第一美女,若说我如漠北格桑花一般纵使严寒在恶劣不堪,我自会逆风生长,向阳而生。 而她便如这乾安,满池莲花,纵使底下在泥泞不堪,深不见底,她也会被众人托举,如一尘不染的青莲,值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她闻声转头看向了我,眼神透露些许惊艳,对我微笑行了乾安礼仪,我回礼。对她生不出恶意,大概是我知晓了她未来的命运。 惜她同我一样,都要背负各自的使命,不同的是,我是自愿而她就算被众人高高捧起又抛下。 她伸手示意我落座,侍女端上了漠北特有的奶茶,我端起放到嘴边闻了闻,便觉欣喜,对着长乐也放松了许多。 长乐公主嗓音清丽柔声道:‘公主觉得这奶茶味道如何,有没有几分漠北味道,我听闻公主最是喜爱,特意备上,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我有些明知故问起她:‘长乐公主叫我夕颜便可,不知公主此番唤我所谓何事。’ 长乐公主闻言也直言说:‘我自知身为乾安公主,生来就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便要承担我应尽的责任,此番是我有些唐突将夕颜姐姐请来,只是既然要入漠北,我也不能只听乾安的一面之词。’ 我未想到这长乐公主远比我想的要聪慧许多,捡了一些能说的,不能说又可以说的当故事一样讲给她听,里面也夹杂了许多王兄的姑事。 她认真听了良久,品着奶茶,并未打断,有时出声附和几句,不知不觉就入了夜,许是王兄久见我未归,派人前来寻我。 我与她相谈甚欢,是初入朝歌以来最轻松的时刻,我有些歉意的表示该走了,她并未挽留。 刚要起身,她犹犹豫豫中还是叫住我:‘夕颜姐姐,你同我讲了那么多,就没什么问我的吗?’ 我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她:‘我...比如....。’ 长乐公主试探道:‘比如....北渊哥哥,我与他自小一同长大。’ 我自嘲的苦笑一声:‘问?问什么呢?’ 长乐公主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急切:‘你不想知道你未来嫁与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吗?或许他也有你不知道的一面,你一眼所看到的或许并不是真正的他,夕颜姐姐,你是我平生所见最好的女郎,你们都是窈宁见过最好的人,或许放下仇恨,会有转机。’ 我想?知道又能如何,该发生已经发生,该注定的事情也不能改变。 我注视这她如星光耀眼的眼眸,她聪慧,但太过天真了,未经他人苦,怎知能放下心中仇恨,我不怨她,反而有些担忧,但愿她不会见到那血流成河的一幕吧。 我未作回应,转身便随护卫回去了。 来到朝歌已经三月有余,王兄将五千精兵都尽数留给了我,还派人返回漠北,将漠北的国库都快要掏空了,无数珍宝一箱一箱运往朝歌。 不过乾安也未闲着一箱一箱将长乐公主陪嫁送往漠北,一点也不比王兄送的少。 原本王兄也要送来几个漠北侍女留下陪我,但我还是拒绝了,乾安留我一个便足够了。 王兄叹气,次日便带来两个小侍女,说是从朝歌买来的孤女,我看见她们很是喜爱,取了名字飞燕和银柳,留在身边。 今日便是我与萧北渊成亲之日,被飞燕与银柳梳上了乾安妇人发髻,满头珠钗头凤的使我烦躁不已,换上了大红嫁衣,双手执团扇被王兄,领到了他的面前。 我透过团扇看见今日的萧北渊还是骑着那天城外的红棕烈马,低头不语,身姿挺拔俊秀,忽略那一脸阴郁的表情,到是世间少有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大哥哥,若是他还在也会有这一天吧。 萧北渊下马上前想要接过我,王兄伸手挡下,转身看像了我:‘夕颜,哥哥在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我看像王兄平静的说:‘哥哥,不管是你,我,还是萧北渊,自大战开始我们就都回不了头了,你们都清楚,不是吗?’ 我这话看似说给王兄,也是在说给萧北渊。 闻言萧北渊抬头也看向了我,眼神透露出几分诧异。 王兄低头摸了摸食指的戒指,苦笑一声,拿出了一枚狼印放在了我手中,转身说:‘罢了,哥哥就送到这了,明天你不必来了!’ 我被萧北渊扶上马车,忍不住,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见他站在原地,未曾回头。 第一次,入朝歌以来第一次,我哭了,我想这一别,还会相见吗? 一路上乾安百姓高声欢呼到定北王府,对于乾安百姓来说是太平,是喜悦的象征,可对这漩涡中的我们来说无一人是开心。 宾朋满座,高堂之上,有的只是牌位,萧老太君与王兄均未出席。 仪式完成,萧北渊抱着排位径直走进萧氏祠堂。 我被王府侍女嬷嬷簇拥这进了萧北渊的无忧阁内,我让她们都下去,她们面露难涩,站在原地不动,我不想为难她们,沉声又说了一遍,她们才纷纷退去。 这一夜,我与萧北渊都达成了默契,他不会来,我也不会走。 我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的卸下珠钗,唤飞燕银柳备热水洗漱。 躺着大红的喜床上,我看着手中的狼印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我漠北历代君王手持的狼印,有了它便可调令整个漠北将士,王兄始终没有放弃让我选择自由。 这夜在梦中我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母后,父王还有大哥哥,手中的狼印始终被我死死的攥在手中。 次日一早我便唤了一身雪白素衣,头上只簪了一朵绢花,与飞燕银柳到了离朝歌城楼最近的客栈二楼,俯瞰下去。 便可看见朝歌城门大开,乾安太子手里抱着一个四方盒子与二皇子站在最前方,身后是金光璀璨的马车,随行队伍声势浩大一路排到了皇宫大门,两道红绸漫舞,一团祥和喜气。 李怀玉久等不见王兄,有些不耐烦的对着李怀璟道:‘这漠北王这般嚣张跋扈,不知礼数,果然是荒芜之地出来的野蛮人。’ 李怀璟不动声色,泰然自若的说:‘不急,他会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队伍,白马素车,拓跋翊羽身着白衣素服高骑烈马,后随行队伍皆都如此装扮,与李怀玉身后形成鲜明对比。 王兄下马来到李怀玉身前,接过盒子,轻抚这它,李怀玉恼怒,未想过他竟会如此嚣张以这样方式来迎亲,刚要抬手,被李怀璟拦下。 王兄并未理会他们,对着身后声音震耳欲聋,几乎覆盖整个朝歌道:‘迎!漠北王!拓跋翊琅!归!’ 说完王兄单手上马,抬头便与我四目相对,我冲他露出久违的笑容点了点头,是自那夜起在没对他展过的笑容。 他红了眼眶,愣在原地,久久未动,忍住心中的不舍道:‘启程!’ 我起身望着一前一后,一白一红,漫长队伍,从我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泪花,终是一别,再难相见。 我平复好心情,走出门外便看见了萧北渊。 他也在?也对。他还要提防哥哥在起变数,早有准备,想必刚才李怀玉抬手是按耐不住了,萧家军应该埋伏在不远处。 他要走,我出声道:‘萧北渊我们谈谈。’ 萧北渊闻声应了一句:‘好。’ 我与他一同坐回,让飞燕银柳在外候着。 对他说:‘虽然我与你都被乾安帝算计留在朝歌,好在现在局势已定,不会再起大战,也算了了我大哥哥的在天之灵。 他不语我继续说着。 我不会与你假惺惺的在他们面前表演情投意合,但只要你愿我可以与你相敬如宾,你们乾安可妻妾成群,我随你娶多少都无所谓,我只有一条,保我老死在你定北王府,护漠北平安。’ 萧北渊沉着脸一直低头不语,说完,他抬头看我说:‘如你所愿。’然后离去。 我舒了口气,真好,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我也可得以喘息,只希望真的能如我所愿吧。 随后我也同飞燕银柳离开回了定北王府。 果真,萧北渊回府就下令,无事不可打搅王妃,我便极少在见到他。 在乾安这些时光,不似我在漠北,日子截然过的不同。 以前的我纵马驰骋,把酒言歌,快意恩仇。 现在的我只与飞燕银柳相伴在无忧阁内,看书习字、侍弄花草,我带王府的众人很是宽厚,他们也都对我恭敬有礼,不知怎的,我到是越发像这乾安养在闺阁中的小姐做派。 不知不觉我到朝歌也已经半年了,乾安也入了冬季。 我开始担心起漠北现在如何了,与王兄书信提及此时才安心,好在这次乾安信守诺言,由萧北渊亲自护送物资入漠北,也算是解了漠北的燃眉之急。 我想要是一直如此,赔了这一生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