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丁酉年 爱是温柔的怪物 《爱》Amour 导演/编剧 迈克尔·哈内克 主演 让·路易·特兰蒂尼昂,埃玛纽埃勒·里瓦 第65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 第70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最佳外语片” 撰文| 郭珊 weibo@郭珊Shania 杜拉斯《情人》的开篇,有这么一段话:“您往常比年轻的时分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往常天这副被破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叶芝的名作《当你老了》也有相似的诗句——“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这些句子很招年轻人喜欢,由于他们尚未见过一张真正的“被破坏的容颜”。 天长日久的爱,不会是情动之际的塞林格——“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也不会是热恋中的王小波——“我们俩像两个孩子围坐在蜜罐旁,看它到底有多甜”。当一段感情能够用“天长日久”来形容时,恋情这张脸或许早就由于朝夕相对变得无话可说,或许正在为病痛而日夜嗟叹,喜怒无常,五官错位,又或者会忽然文风不动……影片《爱》所展示的,便是罗曼蒂克背地的真相。 《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年岁增长所带来的身体衰弱及羞耻”的故事。安妮和乔治是一对年过八旬的空巢夫妻,身为退休音乐教员的安妮忽然中风,随后偏瘫,生活无法自理,随着病情日益恶化和自尊心的丧失,安妮痛不欲生,自暴自弃,而乔治也由于照料妻子而深感抑郁、疲惫、懊恼,最终以极端的方式为彼此寻求解脱…… 总体而言,《爱》接近新古典主义朴素、抑止、严肃的作风,有如阿城在《威尼斯日记》中提到的意大利古代素描,“浅浅的线条与纸的关系,产生一种银质的素丽与奇妙。”主题不蔓不枝,场景简直一幕到底——主人公的寓所室内,配乐、对白更是经济,大多数时分只凭两位法国老戏骨——81岁的让·路易·特兰蒂尼昂和85岁的埃玛纽埃勒·里瓦举止头绪的角力,做足戏味。例如两人餐桌上一场戏,寥寥数语,云淡风轻,数十年相知相惜跃然于前。换作东方笔墨就是寒江独钓,画中一叟一艇,观者眼中已满幅皆水,烟波浩瀚。 简约的另一面是考究。片中许多镜头有着橄榄普通耐人咀嚼的肉质,虽是散文笔法,却同一把强弓慢慢拉至满弦:安妮患病之后,乔治梦见乌青色的楼道四处漏水,在扼喉的窒息感中惊醒;墙上蜜色的油画与安妮灰败的病容相互映托;乔治用大衣扑住一只飞进房子的鸽子,抱在怀里抚摸……影片终了时安妮洗完盘子,出门前提示乔治穿上外套,然后乔治把门带上,随之而去。接着,是两人的女儿坐在空房间里,宁静地环顾周围,人去楼空,永世止于一瞬。 导演哈内克曾说,不想用简单的悲情主义来处置这样一个题材,他的电影只是给人制造了某种“不安和不适”,目的是唤起思索。临终的恐惧,裸裎的威严,痛苦的腐蚀,《爱》无意怂恿,也不想诉说,只是迫使观众耐久注视时间在世间万物内部种下的黑斑。片中那些为人所乐道、推测的意味和暗喻,例如选择鸽子有何企图,在哈内克看来却是出于自然(理由是巴黎的鸽子比较多)。理性的经络躲藏于人体一样触手可感的细节之下,欲说还休,滋味由人。 忽然想起苏东坡的文章之道——“大约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这份千锤百炼的冷静,或许实质上源于一种历经世事的闲静态度——悲欢本是同一片叶子的两面,残酷是美善另一个倒悬的投影,中间的小孔便是弹指即逝的人生。 至于片中乔治最终的选择,有真人真事可资对照——2007年法国哲学家安德烈·高兹,为身患绝症的妻子多莉娜写下一封情书,追想了二人58年的婚姻生活,之后翻开煤气,双双弃世。高兹写道:“我们都不愿意在对方离去以后,一个人继续孤独地活下去。我们经常对彼此说,万一有来生,我们依旧愿意共同渡过。” 《爱》里面有句台词:“有时分你就像个怪物,但却那么温柔。”爱是温柔的怪物,最丑时亦为最美,唯有终生相伴的人,才干有幸看见。 珊珊来吃 ID:Shaniaguo1980 转载、协作敬请留言或发邮件至: Shaniaguo@hotmai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