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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导演贾玉川跟拍了17年的人妖纪录片《二毛》，入围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展映单元。 想起十几年前的二毛总盼着有一天能成为明星，他觉得这是个好机遇。 于是想邀他一同去颁奖仪式走红毯，只是，等他探听到二毛的音讯时，他已分开人世5个月。
1. 二毛，全名李二毛。从出生起，似乎就一定了他的人生与阳光、积极、正能量不沾边。 二毛生于1978年四川渠县的一个农民家庭。 他8岁时，父亲因贩卖妇女儿童被枪毙。身患残疾的母亲，在父亲出事不久选择改嫁。 李二毛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后，在13岁那年开端跟着表哥捡渣滓，两人就这样一路从重庆捡到了深圳。 2003年，正值深圳经济飞速展开时期。 彼时，深圳京报的摄影记者贾玉川，正在用镜头记载着这座城市的文化变更之旅。
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李二毛。 在一次朋友的约请下，贾玉川观看了长安酒店顶层举行的变装表演竞赛后，开端对这个从未接触过的群体产生猎奇。 变装表演，其实就是我们往常说的反串节目。 他们的表演方式丰厚多彩，或是化着浓妆走秀、或是衣着三角裤秀肌肉、或是来一场猖獗的disco，亦或是跳一段缠绵的交际舞。 这次竞赛中，年轻瘦小的李二毛只拿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一个叫做玛丽的演员，玛丽在变装圈子里，有着“百变皇后”之称。
而李二毛，顶多算个半吊子。 侥幸的是，这场竞赛终了后，他成了玛丽的徒弟。 他教他表演和唱歌，把他一切的演出服装都送给他，之后便跟着男友去海南做全身变身手术了。 2. 玛丽走后，李二毛很快具有了自己的艳舞队，并开端了四五个人一同跑场子的生活。 那时的深圳，刚兴起一批同志酒吧，艳舞是其中最抢手的表演方式之一。 李二毛的艳舞队，表演大胆且时兴，请他们表演的公司，不少都是专车接送。
他们每晚要跑三四个场子，李二毛每晚收入都是大几百，这在当时，简直是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后来团队的其他成员，不知从哪听来的音讯，说李二毛有50万的存款，于是起了歹意。 他们酒后的话，被李二毛听见后，不由脊背发凉。 其实，他的存折上，总共也就5000块。 为规避他们，他连夜跑到海南，跟一切人都断了联络后，他做了喉结，还隆了身体。
他学会了单独登台表演，一个人跑场，也能挣不少钱。 那段时间，一回到住处，他便把钱撒在床上，踩在上面高兴地跳舞。 有时喝多了，他还会过一把有钱人的瘾，一百一百地给效劳员发小费。 他很享用这种觉得，似乎置身天堂。 大约2005年的时分，二毛再次呈现。在贾玉川的印象里，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细高个儿、高跟长靴、超短裙... ...一身规范的时兴着装显得极为妩媚。
老远望去，还真像个姑娘。 他这次回到深圳，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友——小江。 3. 小江长得高高壮壮的，从武警支队退伍后，在为一个老板开车的时分，认识了李二毛。 李二毛从小无依无靠，亲情、恋情、友谊，似乎都不曾在他的世界里呈现过。 他的心底，是很盼望有一个知暖知热的人呈现的。 看得出，有小江在身边，二毛的世界不再形单影只。
贾玉川能感遭到，那一刻的他，很幸福。 只是，这样的幸福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和二毛在一同后，小江担任帮他找场子，由于不善交际，他常常联络不到牢靠的场子。 很快，激情过去，利益矛盾化，两人的关系也堕入僵局。 李二毛那会儿最崇拜的就是金星，他想像她一样，做一个胜利的变身明星，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时做变身手术，大约需求十几万，李二毛挣得多，挥霍得也不少。
有一段时间，场子不好接，做手术的钱也很难攒到，于是心烦意乱的他，开端靠打牌排解烦忧。 由于手气不好，他常常输钱。 小江为讨好他，托人找来一个戴着劳力士手表的老板，二毛希望老板能为自己捐赠5万元。 他以为事情八九不离十，兴奋了好几天，但事情展开到这里，便没了后续。 原来，老板是假的，劳力士手表也是假的。 期间，李二毛联络了不少老板，但每次都不胜利。
4. 后来他就痛快找经纪公司，终于有一家公司愿意给他机遇，但那也只是一家皮包公司。 李二毛折腾许久，不只没有得到成名的机遇，还被敲诈了一大笔钱，连同他的演艺事业也日渐旷费。 那以后，他和小江的感情也走到止境。 身在底层，没有依托，栉风沐雨的日子过久了，又见识过都市繁华的李二毛，十分盼望快速改动命运。 但命运，却总爱跟他开玩笑。 跟小江分开不久，他又交了新男友。
两人十分要好，但没过多久，才发现那不是爱，只是每个人生命中都曾有过的短暂激情。 贾玉川再次见到他时，他又成了一个人。 满屋的紊乱，痛苦的神色，还有他拿烟头在胳膊上烫过的七八个伤疤，都让贾玉川感到诧异。 他开端痛斥他的自甘蜕化，但他不知道，他就是想找个人，听他胡乱宣泄一番。 他不光没有亲人，连朋友也没有，他是实真实在的一个人，他比谁都盼望安定，但他又总是流浪不定。 他需求一个倾听者，哪怕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但这世上，除了贾玉川，没人认真倾听他，没人愿意了解他。 对寻常人来说，流浪的苦，总能在故乡的温情中得到放心。 但李二毛不能，他费尽心机也抓不住金钱，拼尽全力也留不住温情。 5. 大多数人都身处底层，只需少部分人具有名利。 而李二毛，他两者都不是，他是活在阴沟里的“臭虫”，他终身比蝼蚁还卑下。 2008年，李二毛新交了男友，他叫小龙。
小龙是广西人，个头不高，身形衰弱，眼神里有一种飘忽不定的东西。 他和李二毛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 母亲生了5个孩子后跑了，父亲把他们拉扯大。 走歪路的哥哥欠了一大笔钱，债都记在小龙头上，最后他在老家待不下去，便跟哥哥一同跑来深圳。 没有文化和担当的父母，很难养出成才的孩子，他们连温饱都处置不了，只能守着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勉强维持生命。 他们的孩子，能活着就是命好。
没文化没根基，空有改动命运的野心，却没有改动命运的恒心，在深圳这样的大都市，一定被吞噬得连残骨都不剩。 到了深圳，小龙兄弟俩独一的营生措施，就是敲诈。 小龙当诱饵，去会所做陪酒，假意与客户发作关系，关键时辰哥哥冲进屋拿照片要挟对方给钱。 终年奔忙于会所的李二毛，也成了他们命中的猎物。 理想就是这么滑稽，小龙本想敲诈他一笔，却被他的阅历所触动。 就这样，一出敲诈事情，把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连在一同相互取暖。
6. 小龙的哥哥后来进了牢房，用之前诈骗得来的钱买了一些家电后，小龙和李二毛过起了在一同生活。 再后来，继父打来电话，说他再不回去，宅基地就成他人的了。 彼时的李二毛，过得很落魄。
大冷天只穿了薄薄的衣服，在火车座位上盖的也是用了十几年的旧棉被。 李二毛幻想着，有了地就有了钱，有了钱就能做变身手术，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有个温馨的家。 他不再想着挣快钱，只想余生过上平稳日子。但这点念想，也很快破灭了。 李二毛到了深圳，就没回过老家，这次回来，村里人都跟看稀罕物一样围着他、讪笑他。
他独一的念想——宅基地，也被邻居占了去。 没人为他抱不平，更没人愿意搭理他。 邻居占了他的地，愈发的得意忘形。 他含糊不清的性别，成了他们作恶的理由。他们作了恶，丝毫不觉得那是恶，他们的认识里，他理所应当被唾弃，被他们踩在脚底 。 他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怕活得暗无天日，都是他的侥幸。 没中央去，他就和小龙一同住到亲戚家，后来亲戚也厌弃他们，将他们赶了出来。
凭他怎样哀求、哀嚎，他们都自但是然地闭上耳朵。 7. 二毛和小龙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没中央去，他们就在宅基地的另一边除荒草、挖地、挖井、打井、引电... ... 终于，他们有了自己的窝——一个粗陋的塑料帐篷。 帐篷被隔成两部分，一边养鸡，一边生活。
每晚躺在板床上，他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计划着养鸡挣钱、做变身手术、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收养一个心爱的孩子... ...
一切计划，在他们的蓝图里都是那样美好，但就是完成不了。 不和小龙分开，不变回男人，村民们永远不会接受他。 不光村民，连村长都说他名声不好，几次三番想要劝他分开。 一天，喝了酒的二毛和小龙吵架，门口放了一把菜刀，邻居报警诬害他俩酒后预行凶，于是二毛的帐篷和鸡都被清掉了。 邻居家在当地有些权力，势单力薄的李二毛，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件事之后，宅基地就这么真真切切地与李二毛无关了。
无家可归，他们再次回到深圳，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李二毛却不再留恋荣华富贵，不再想着变身手术，也不再跳艳舞。 他剪短头发，用布袋缠住身体部，跟着小龙一同进了工厂，试图以男人的身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可问题又来了，他既不能去男工宿舍，也不能去女工宿舍。 8. 他担忧秘密被发现，担忧在厂里待不下去，担忧不能与小龙厮守。 他总是在束手无措与担忧中徘徊，这似乎成了他的宿命。
束手无措之下，他只能住到厂外村里两三平的小阁楼上。 与贾玉川再见面时，他揭开衣服给他看，身上裹住的部分被捂出大片的痱子。 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假身体，给了他愿望和金钱，也给了他数不尽的辛酸与屈辱，他决意将它彻底摘除。 但秘密还是被工友发现了，他们围着他打一通，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痛哭了。 他的遭遇，让贾玉川感到心疼，于是他帮他联络了摘除隆身体的手术。
只是，原本约好次日的手术，却成了他人生的绝笔。 手术头一天下午，医院院长打来电话，说李二毛可能携带艾滋，手术做不成了。 这次，他跟往常判若两人，没有说话，没有哭泣，没有吵闹... ... 或许，真正的绝境，都是无声的吧！ 第二天，李二毛消逝了，一切联络方式都断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2022年5月，贾玉川跟拍了17年的关于李二毛的纪录片《二毛》，入围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的展映单元。
老早就有一颗明星梦的李二毛，却在出租屋里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时年41岁。 后记： 李二毛的终身，短暂却并不绚烂，他像生在阴沟里的“臭虫”，拼命爬向有光的中央，拼命感知这个世界的温度。 但有光照的中央，是容不下一条臭名昭著的“虫子”的。 不论怎样努力，不论怎样折腾，他一直解脱不了厄运，他活着就是让人唾弃的。 很多时分，我都在想，这样的生命，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后来发现，无论什么样的生命，存在即意义。 就像绚烂耀眼的生命，能让我们看见光辉一样，卑下如泥的生命，也能让我们窥见黯淡，避开沼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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