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岁文学翻译家杨苡逝世

杨苡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春节假期行将终了之际，正月初六深夜，一个音讯从出版界、文学界传出，引发众人缅怀：著名文学翻译家、《呼啸山庄》译名首译者杨苡先生于1月27日晚8:30逝世，享年103岁。

1919年出生于天津的杨苡，原名杨静如，父亲杨毓璋是民国时期天津中国银行首任行长。杨苡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曾任职南京师范学院外语系。她是第一个将艾米莉·勃朗特的《WUTHERING HEIGHTS》以《呼啸山庄》之名引见给中国读者的翻译家。据了解，《呼啸山庄》一书的中文译名是杨苡先生在雨天的灵感闪现，比之梁实秋先生的《咆哮山庄》，更契合中国文化之语境。

少女时期的杨苡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杨苡的多位亲人也是文化圈的杰出人士，可谓传奇。她的哥哥杨宪益有“译界泰斗”佳誉，其与夫人戴乃迭协作翻译全本《红楼梦》、全本《儒林外史》等多部中国历史名著，在国外皆取得好评，产生了普遍影响。杨苡的姐姐杨敏如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教授，姐夫罗沛霖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杨苡的丈夫赵瑞蕻是诗人，也是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发起人之一，培育了我国第一批该学科硕士研讨生，亦是翻译名著《红与黑》的第一人。他暮年用深情的笔追想自己在西南联大求学阅历，在《离乱弦歌忆旧游》中书写抗战时期，学者、学子艰难跋涉到西南边疆，抱着“抗战必胜”的信心继续办学，中国文化的血脉在烽烟硝烟中得以保存的故事。赵瑞蕻系当年西南联大外文系学生，在西南联大所接受的教育，深化影响了他的终身。

《九零后》纪录片

2021年，在口碑很高的纪录片《九零后》里，著名翻译家、作家杨苡与杨振宁、马识途等几位平均年龄超越90的“九零后”担任主角，讲述他们的青春与理想，感动无数年轻人。片中首先退场的就是杨苡。在镜头前，杨苡娓娓道来自己的终身，她的哥哥是杨宪益，她很早就认识巴金，大李先生是她曾经暗恋的人……她在家中翻开播放器，英文老歌《当我们年轻时》的旋律飘出，她在镜头前通知自己也勉励后代：“Make the most of every day(把每一天过到最好)。”百岁老人杨苡，神态和声音依旧纯真得像个少女。

杨苡（《九零后》纪录片截图）

2022年9月12日，是杨苡的103岁华诞。中国作协主席、中国文联主席铁凝和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宏森亲笔签名致信，向她致以崇高的敬意和热烈的祝贺。9月14日下午，江苏省作协主席、小说家毕飞宇等人专程到杨苡先生家转交该贺信，并向她送上江苏省作协的祝福和敬意。

杨苡（《九零后》纪录片截图）

贺信中回想了杨苡的精彩人生和文学进程：“杨苡先生是‘五四’运动的同龄人，是自西南联大迈向宽广生活的进步学子，是首创‘呼啸山庄’这一译名并使该译本成为经典的重要翻译家，是兼及诗歌、散文、儿童文学创作的勤奋写作者。山河沦落时，杨苡先生不甘安守于家庭的包庇，怀着青春热血投身时期激流与祖国同命运；家国康宁时，杨苡先生古稀之年以平淡无奇完成《天真与阅历之歌》《我赤裸裸地来：罗丹传》等著作的翻译，依然满怀蓬勃意气。从《红楼梦》《儒林外史》到《红与黑》《呼啸山庄》，杨苡先生与兄长杨宪益、爱人赵瑞蕻共同推进中文与世界对话，使文学经典如种子般在不同文化的土壤里生根开花，成就了中国文学翻译事业的一个奇迹。”

贺信中还提到：“爱国、进步、对谬误和正义的追求，血液般融入杨苡先生的人生选择，那明亮的人格让世人看见：被文学生活、文学事业、文学追求所浸润的人生是如何丰满与光亮。”

2022年12月初，由杨苡口述、南京大学教授余斌撰写的《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由译林出版社推出。这是杨苡生前独一的口述自传。书中内容来自1996年起，在家中十来平方米的小客厅里，她与南京作家余斌完成了一场长达20余年之久的说话，以倾听与记载的方式抵御遗忘。在该书出版之际录制的视频镜头前，杨苡说，自己对余斌教授分享了这么多，一开端并不是为了出版，就是一种“玩法儿”。

曾在《从前的文雅》书中写过杨苡人生故事的畅销书作家李舒在公众号里写到，“《从前的文雅》的内封上烫金印着“wait and hope”，那是《基督山伯爵》的结尾，是杨先生最喜欢的一句话，也是我的座右铭。《从前的文雅》的23个故事里，杨先生是独一仍在世的主人公，往常，她也走了。103岁已是高寿，我想，她终于能够重逢大李先生，重逢她西南联大的同窗穆旦、萧珊和王树藏等西南联大的同窗们，重逢她最敬重的哥哥杨宪益和姐姐杨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