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摩斯提尼眼中的雅典自由：运用马其顿王室族群身份解决希 ...

德摩斯提尼大约出生于公元前384年，他的父亲是雅典的一位作坊主，其母具有斯基泰血统。当德摩斯提尼还是一个孩童时，父亲就已去世。去世时其父为他留下了一大笔财产，但被监护人侵吞盗用。

成年后，他决定要从监护人手中争回本属于自己的财产。为达此目的，他投身于伊萨攸斯门下，接受法律和演说术的训练。虽然德摩斯提尼获得的祖产不多，但通过实际训练，他的演说能力得到了提升，这在伊索克拉底学究式的教育中是无法获得的。

他曾讲述如何通过对着镜子练习手势，口含石头诵读诗歌的方式，克服说话和秉性中天生的缺陷，终于，他成为了普尼克斯最伟大的演说家。

一、德摩斯提尼眼中的雅典民主

腓力在普罗蓬提地区的不断推进给了他一个绝佳时机，严峻的局势要求雅典人采取更积极的行动，因为此地关系着其切身利益。

德摩斯提尼为此进行了努力，在名为《反腓力辞》慷慨陈词的演说中，他号召雅典人积极投身于与“我们的敌人”腓力的战斗中，在这篇演说辞中，德摩斯提尼将国人的冷漠与腓力的积极行动进行对比。

他说：“腓力不是一个既得利益的满足者，他总是要不断地征服他人；当我们坐在家里踌躇不前时，他已为我们布下了圈套。”

在另一处他说:“腓力死了吗？没有！他病了。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因为，即便腓力死了，你们的冷漠也会很快让另一个腓力崭露头角。”

显然，在德摩斯提尼看来，雅典迟钝的反应在未来还将纵容其它霸权势力的兴起。不过，就当下而言，雅典最大的敌人是腓力二世，因为他的迅速崛起对雅典的民主宪政造成了极大威胁。

不过，鉴于罗德岛人之前背叛雅典同盟的恶劣行径，雅典人并未予以支持，并乐于见其自食苦果。

德谟斯提尼于是发表了《为了罗得斯人的自由》的即兴演说，他试图让雅典人施以援手，认为雅典的慷慨政策不会引起卡利亚的报复，波斯则会被迫予以认可，反观民主派就能在反寡头派的斗争中获取优势。

虽然他的提议并未获得雅典人的认可，不过，他在演说中一再声明了自己的民主态度：“雅典人啊，你们也曾数次与寡头统治进行过斗争。关于这一点，无需我刻意提醒；但你们可曾有人考虑过这些战争背后的动机。那么，动机是什么呢？

与民主派作战，无非是城邦有调解不了的私人纠纷，或是领土争端，或是其它对抗及领导权要求；但与寡头们作战，不是源于上述任一个问题，而是为了捍卫你们的民主与自由。

因此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在民主制下所有的希腊人都是你们的敌人要比在寡头制下所有希腊人都是你们的朋友更有益。

因为对自由人来说，你可以在任何时候与之握手言和；但与寡头统治的友好关系却注定不会长久，原因是少数人终将被多数人所罢黜”。

在德摩斯提尼看来，民主即自由。对热爱政治平等与自由的希腊人来说，真正的宿敌恰恰是那些妄图以寡头制取代民主政治的人。因此，倘若雅典放任其他城邦陷入寡头统治却丝毫无所作为，那么雅典的民主制也将危在旦夕。

“如果其它城邦都建以寡头制，就一定不会放任民主制继续单独存在。因为他们害怕民主制死灰复燃，继而对其造成严重威胁。”

正是由于民主制能带来自由，雅典人的生活方式也被视为正确的选择。与此同时，雅典人也应当向身陷囹圄的民主派表示同情。

不过，他建议雅典人放下固有成见，对罗德岛人施以援手，其最终目的仍然是为了捍卫雅典本身的自由。作为“自由”名义上的领导者，雅典有义务去拯救罗德岛人，而那些“自由”的反对者则被视作雅典的敌人。

二、德摩斯提尼的反马其顿政策

公元前350/1年，《第一篇反腓力辞》的发表标志着德摩斯提尼反马其顿政策的正式形成。这是德摩斯提尼首次在公开场合论述马其顿和雅典关系的著名演讲，此时他已前瞻性地意识到腓力二世将会是雅典最危险的敌人。

在雅典公民大会上，德摩斯提尼就腓力二世的所作所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他对腓力二世的用兵神速多变做了细致分析，并把腓力比喻为不易闪避的拳击手，要求雅典在腓力进攻阿提尼之前向马其顿发动袭击。

德摩斯提尼提议保持一支2000名步兵和200名骑兵的流动部队，配以10艘战舰和一些运输船，以列姆诺斯、塔索斯和斯夕亚多斯等岛为基地，攻掠马其顿海岸并封锁腓力的港口。

他还提议在比雷埃夫斯港内储备50艘船舰和10000名公民部队，如遇紧急情况可随即出击。由此，他的演说成为要求公民参战切勿延误的激励人心的号召。

公元前349年，腓力向奥林图斯发起进攻。德摩斯提尼随即作了《第一篇奥林图斯辞》，他主张雅典立即向它的强敌进攻，派出一支军队防守卡尔西狄斯，另一支攻击部队则攻掠马其顿。

除此之外，他暗示有必要取消有关神圣基金的法令，而把所有岁入盈余拨给军事基金以供应战争的需要。

不久，德摩斯提尼又发表了《第二篇奥林图斯辞》。他在其中强调，腓力对雅典而言并非不可战胜的强敌，而他看似稳固的势力也终将瓦解。

他把腓力刻画为一个放荡荒淫的暴君，他的“伙伴”都是盗贼奸臣，而马其顿人民则敢怒而不敢言。

《第三篇奥林图斯辞》则对人民及其头领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要求任命审察官来废除神圣基金法。

“现在是政治家们紧握着钱袋之绳，控制一切，而你们人民，在耗光国库失掉盟邦之后，却成了政治家恭顺的奴仆，为他们散发给你们的每一块喜钱而感恩戴德。”

公元前346年初，《菲洛克拉特和约》签订后。德摩斯提尼发表了《论和平》，在演说词中他首先为自己过往的政策加以辩护，表示自己在公共事务的决策上绝没有掺杂任何个人利益。

同时，他还继续发表了自己对时局的相关看法，并劝诫雅典人谨慎行事，不要轻易违反和约。对色萨利和底比斯支持腓力二世的自私外交行径，德摩斯提尼表示，在不同形势下，自私也会将他们的联合拆散而彼此敌对。

此后，他继续以色西布列普特一事为由，谴责腓力背信弃义。

公元前344年秋，德摩斯提尼被任命为代表团首席代表，出使阿尔戈斯、阿卡狄亚和美塞尼亚等地游说，以抵消腓力二世在希腊世界的影响。

然而此行却遭到阿尔戈斯和美塞尼亚的严重抗议，阿尔戈斯和阿卡狄亚甚至为腓力立像，腓力本人也对雅典的此类行径表示不满。

为了回应腓力的抗议，德摩斯提尼旋即发表《第二篇反腓力辞》，宣称腓力是雅典的死敌，重提雅典对安菲波利斯和波蒂代亚的要求，并把佛基斯的失陷归咎于雅典使团受到腓力的贿赂收买。

公元前341年，腓力就有关卡尔狄亚的事件接受仲裁调停。在雅典人民大会上，德摩斯提尼发表了两篇有力演说:《第三篇反腓力辞》和《论赫尔索尼斯》。

德摩斯提尼意在表明自己决心让雅典诉诸一战，不管它宣战的理由多么脆弱。他斥腓力为雅典的侵略者和死敌，宣称迪奥培提斯是在“防卫”色雷斯人，要求人民把任何主张媾和的人乱棍打死。

德摩斯提尼以肯定腓力决心“消灭”雅典为由，坚决要求雅典积极备战，并将任何提倡和解的人视为叛国。尤其在《第三篇反腓力辞》中，他强调雅典并非只为自己的利益而战，而是如波斯战争中那样，为希腊的自由而战。

三、马其顿王室族群身份的运用

腓力二世已经被其视作希腊最大的威胁。他提醒雅典人要清楚意识到腓力二世是民主和宪政的敌人，认为他的武力与外交政策是为了摧毁雅典的民主政体，同时也要注意腓力二世所有的行动和准备都是为了进攻雅典。

他呼吁全体希腊人联合起来，在雅典的领导下，发动一场共同抵抗腓力的运动。

为此他需要重新强调腓力的蛮族身份，这样一来反抗腓力的活动就成了希腊人与蛮族人之间的对抗，容易引起希腊人的共鸣。

在演说辞中，德摩斯梯尼数次称腓力二世为蛮族，斥责腓力二世没有像他的先人那样向雅典臣服，就像蛮族人向希腊人臣服那样。

德摩斯提尼认为，腓力与雅典及斯巴达不同，这位马其顿国王不具备希腊身份，他先天缺少在希腊世界推行帝国主义的政治合法性。

更重要的是，他甚至通过将马其顿王室归入蛮族中，创造性地与奴隶联系起来，进而否认腓力具有希腊人血统。不过，与对腓力的苛刻态度截然相反，德摩斯提尼对波斯却要宽容得多。

他曾试图劝说希腊人与波斯人联合，并极力挽回波斯在雅典人心目中的形象。诸如“蛮族”、“我们共同的敌人”或类似的形容词都该被雅典人放弃，否则只会带给大家不幸。

不论希腊人能否放下长久以来希波对立的传统观念，但在德摩斯提尼看来，与波斯的短暂联合显然有助于缓解当前腓力带来的紧张局势。

他称“波斯国王曾帮助雅典恢复过去的荣光，也向雅典求助过。你们拒绝他的请求，这不是他的过错。腓力二世作为希腊的掠夺者，如今正在雅典门前和希腊中心扩张势力，但是波斯国王对其却丝毫无所畏惧。

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深表敬畏。”德摩斯提尼认为，与过去的情况不同，如今对雅典民主和宪政造成严重威胁的不再是波斯，而是来自希腊北部的马其顿王国。

对波斯而言，一旦雅典陷落，腓力二世的下一个目标就将是波斯，这意味着波斯与希腊利益攸关。因此，在两者共同的马其顿敌人面前，雅典与波斯联手才是最佳应对策略。

由于局势瞬息万变，在话语上希波对立的观念已经不适宜当下的现实需求，如何淡化希波对立或对其重新解释是德摩斯提尼需要面对的一个难题。

总结

德摩斯提尼的做法是巧妙运用马其顿王室的族群身份，创造性地对希波对立加以诠释。他极力否定马其顿王室具有希腊血统，并且视腓力二世为粗鄙的蛮族。这样一来，希蛮对立就巧妙地变成了马其顿人与希腊人的对立。

这也说明他从未真正放弃希波对立的观念，只是通过将马其顿人置于蛮族人的做法，短暂地化解了波斯人在希腊人眼中的刻板印象。

淡化波斯蛮族的传统观念，并且与波斯联手，共享一个他者“马其顿人”。与伊索克拉底劫掠波斯财富以摆脱希腊困境的做法不同，在德摩斯提尼看来，保障雅典的民主自由比掠夺财富、转嫁城邦危机更为重要。

两人政治目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相反的政治立场，在“他者”的确立上也出现了相应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