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世界的决议性会战：阿贝拉会战（1）

西方世界的决议性会战：阿贝拉会战（1）

本文节选自：[英]J.F.C 富勒著，王子午译《西方世界的决议性会战——及其对历史的影响》第一卷“高加梅拉/阿贝拉会战（公元前331年）”

色诺芬在其《居鲁士的教育》（Cyropaedia）一书中，以居鲁士为代言人，为亚历山大勾勒出了一位世界统治者的理想形象。柏拉图也曾在亚历山大的时期之前，写作过关于“哲学王”（Philosopher King）的话题。但诚如亨利·贝尔（Henri Berr）所指出的那样：“他（亚历山大）惯于跳出商定俗成的范围，沉浸在各种思想之中，因而他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类应由单独一位君主来统治，就似乎天上只需一个太阳一样。”因而，当他在锡瓦遭到了神秘的启示之后，“哲学王”便上升成了“神王”。正是经过亚历山大，西刚才学到了东方式的神权帝国和君主崇拜思想。在罗马帝国及其继承者—基督教帝国那里，这一思想又被发扬光大，并最终构成了君权神授的概念。

关于“调和”概念的扩展解释，这种“改动了世界容颜的最大改造”，在尔后也成了亚历山大降服行动的最终目的，将他从锡瓦绿洲一路带到了当时的世界止境。

亚历山大回到孟菲斯之后，发现从希腊来的援军曾经在那里等候他了。他疾速组织起对埃及的控制体系，依照当地传统任命总督来统治各地，而总督们则需求从辖区内搜集税金交纳给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在位期间从未改动过将民事与军事别分开来的统治方式。他将民事政府交由被降服民众推举的代表来管理，而驻防军则交给一位由他亲身任命的马其顿人指挥。

公元前331年，当亚历山大架桥跨过尼罗河返回泰尔之后，发现他的舰队也曾经抵达了那里。他派出一支强大的支队前往伯罗奔尼撒去对付斯巴达的阴谋，自己则带领陆军从奥龙特斯（Orontes）河谷向安条克（Antioch）进发。【译注：事实上此时安条克尚未建城，因而富勒的意义也只是说亚历山大向后来安条克的所在方向进发。】尔后亚历山大率军转向东方，进抵幼发拉底河上的塔普萨卡斯（Thapsacus），并在其左近树立了尼塞弗里乌姆城（Nicephorium），以此作为交通线上的一座要塞和兵站。亚历山大本打算在尼尼微（Nineveh）左近，也就是今日摩苏尔（Mosul）所在地渡过底格里斯河。但在听说大流士三世正带领着一支大军等在该地域之后，他就改动了主见，决议在原亚述帝国首都尼尼微的西北方向渡河，沿着底格里斯河左岸向阿贝拉（Arbela）行进。

在西方世界一切决议性会战中，这一仗是最具划时期意义的。而一定要在此战之中获胜的这支马其顿军队，则是由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一手打造而成的。作为军队的组织者，腓力的巨大之处在于他认清了关于一支军队而言，机动性实属最重要的战术要素。在他的变革之前，会战一直被视作耐力的竞赛，谁最后控制了战场并在战场上建起留念碑，谁就算是取得了胜利。由于组织呆板生硬，无论在任何状况下，方阵都不能解散行列去追击逃敌，否则重步兵就会成为轻装部队或骑兵的猎物。而在腓力看来，战场上的格斗只是完成目的的一个伎俩，而真正的目的则是在追击之中歼灭敌军。他以这个理念为基础改组军队，将不同兵种归入到同一个战术体系之中。当他的步兵钳住敌人之后，骑兵就会迂回过去施以决议性打击—步兵相当于弓，骑兵则是射出的箭。

在腓力的时期之前，马其顿骑兵完整由贵族组成，被称为“同伴”（Hetairoi）。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称谓，其来源可追溯到《伊利亚特》中效能于阿喀琉斯手下的2500名弥洱米顿人（Myrmidon）。到腓力时期，步兵也从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逐步演化成了被称为“同伴步兵”（Pezhetairoi）的正轨部队。腓力将骑兵划分为团（Ilae），每团具有1500人至1800人，其中一个团被指定为近卫骑兵（Agema）。同伴骑兵配有短剑、头盔和胸甲，主要武器则是骑枪。由于此时兴未发明马镫，因而骑枪只能由骑手主动地做出突刺动作，而不能像中世纪时那样借助战马的冲击力去刺杀敌人。为取代老式的重步兵，腓力树立了一种介于希腊重步兵和轻装的轻盾兵（Peltast）之间的方阵步兵，配备长矛和轻盾（Pelta）。这种步兵最初由雅典将军伊菲克拉底（Iphicrates）于公元前392年创建。新式方阵步兵采用了14英尺长的萨里沙（Sarissa）长矛，右臂上还挂有一块轻型盾牌【译注：此处应为富勒笔误，马其顿方阵步兵的盾牌应挂在左臂上，而非右臂上。】，另外，他们还配有胫甲和装有金属插板的皮制坎肩。【译注：除富勒所说的这种装有金属插板的皮质坎肩以外，马其顿方阵步兵事实上配备最普遍的胸甲，应是由多层亚麻压制、黏合而成的一种亚麻胸甲。亚麻胸甲的防护原理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开端普遍运用的凯夫拉防弹衣十分相似，而且亚麻胸甲也一样能够装置金属插板。】腓力将方阵步兵也分划成团（Taxeis），每团具有1536人，其下再划分为营、连。最小的单位是由16人组成的“列”（File），不外在亚历山大时期，方阵中一列的纵深通常都会被减少到八人。

除方阵步兵以外，腓力还组建了三个轻装步兵营，即持盾兵（Hypaspist）【译注：关于持盾兵到底属于轻步兵还是重步兵历来有所争议。西奥多·道奇等人以为持盾兵同样也是重装步兵，只不外采用了与老式希腊重步兵相同的大盾和单手长矛。而富勒在《亚历山大的将道》一书中则以为持盾兵的配备要比同伴步兵更轻，介于方阵步兵与轻盾兵之间。】，每营1000人，其作用是将快速的骑兵弛迟缓的方阵衔接起来。这三个兵种分离之后，方阵便在左侧构成了一堵迟缓移动的墙，骑兵在右侧构成了一扇快速移动的门，而中间的持盾兵则是衔接二者的合页。由持盾兵组成的这种弹性衔接，在军队以斜形序列行进时必不可少，否则骑兵与方阵就肯定会脱节。而在一切古代的会战中，坚持正面不发作脱节都是军队的重要战术目的。在持盾兵中，同样有一个营被指定为近卫步兵（Agema）。

除上述这些完整由马其顿人组成的部队以外，腓力还组建了相当多的同盟轻装骑兵部队，其兵源主要是色萨利人。除马其顿步兵以外，亚历山大手中还具有大批希腊同盟步兵和一支佣兵。

在腓力之前，希腊本土的所谓围攻战只不外是靠饥饿来迫使守军投诚而已。为了加速推进这个迟缓的过程，腓力从西西里引入了各种攻城武器，当地的希腊或迦太基工程师们在很久之前便曾经运用过这些武器了。

我们对亚历山大手下的攻城武器和工程师简直一无所知①，对行李纵列和补给纵列则更是如此。我们只知道在炮兵之中，既有相当于加农炮的弩炮（Ballistae），也有相当于榴弹炮的投石机（Catapult），二者均可投掷石块和标枪。工程师控制着用于建造攻城锤、攻城塔、坡道、桥梁和营地的必要工具和资料，一切这些武器和人员均由亚历山大亲身指挥。此外，国王手下还具有一支组织有序的幕僚队伍，其中包含一位幕僚长、几位日志记载员（Keeper of the Diary）、顾问（Keeper of the King's Plans）、测绘人员、史官，以及大批专业技术和科学研讨人员。与先前一切军队都不一样的是，亚历山大的远征军并不只是一支用于降服的军队，它还是一支占领军，其中具有大量用于科学探求的成员，而不完整只是作战人员。

在伊苏斯战败之后，大流士三世组建了另一支军队。据我们所知，他让一部分士兵配备了刀剑和更长的长矛，以便更好地对付萨里沙长矛。显然，他也从上一次失败中学到了经验。大流士三世从巴比伦向北动身，渡河行进到底格里斯河左岸，并最终抵达了阿贝拉这座所谓的“四神之城”（City of the Four Gods）。他把行李纵列和家眷都留在了此处，之后便率军行进到了位于大扎卜河（Greater Zab）主流布莫多斯河（Bumodos）上的高加梅拉。此位置于今日的摩苏尔东北18英里、阿贝拉以西35英里之处。他之所以将这里选做战场，是由于此处具有一片开阔的平原，有利于他手中的大批骑兵发挥能力。

在大流士三世中止上述机动时，亚历山大也渡过了底格里斯河。9月20日，当马其顿军队在河流东岸休整时，忽然发作了一次月偏食，因而亚历山大也对塞勒涅（Selene）、赫利俄斯（Helios）和戈（Ge），即月神、日神和地神中止了献祭。②

没过几天，侦查兵回来讲演说波斯军队正在接近，亚历山大立刻便开端为会战中止准备。亚历山大亲身带领一支精锐骑兵全速向敌军行进，其他军队则受命以正常速度在后跟随。从战俘口中，他听说波斯国王正带领着四万名骑兵、100万名步兵③、200辆卷镰战车④和少数战象⑤驻扎在高加梅拉。在此期间，大流士三世派人铲平了整个战场，将高加梅拉变成了一片宽广的阅兵场，之后便将军队列成了如下的战役序列：

最左翼为巴克特里亚（Bactria）骑兵，达汉人（Dahan，一个西徐亚部落）和阿拉霍西亚人（Arachotian）也与他们在一同；接下来是波斯骑兵和步兵组成的混合部队，波斯人之后是苏萨人，苏萨人之后是卡都西亚人（Cadusian）。以上是波斯“方阵”从左翼直到中央的部署状况。位于最右翼的部队来自叙利亚低地和美索不达米亚，接下来是米底人、帕提亚人和沙塞西尼亚人（Sacesinian），这些部队紧邻中央方阵的右侧。大流士王自己位于全军中央，周围蜂拥着国王的亲兵、长枪末端装有金苹果的波斯部队、印度人、被称为卡里亚“移民”的部队以及马底亚（Mardia）弓箭手。乌克西亚人（Uxian）、巴比伦尼亚人（Babylonian）、红海部落以及西塔塞尼亚人（Sitacenian）则位于他们前方。在左翼的前方，面对着亚历山大右翼的是西徐亚骑兵、几千名巴克特里亚人和100辆卷镰战车。战象被部署在大流士御林军的前方，与它们部署在一同的还有50辆战车。位于右翼前方的则是亚美尼亚和卡帕多西亚骑兵以及另外50辆战车。希腊佣兵紧挨在大流士和他手下的波斯部队两侧，正好与马其顿军的方阵相对，由于只需他们能与亚历山大的方阵对立。

【大流士三世在阿贝拉会战中的战役序列（公元前331年）】

仅凭这段描画，读者基本无法解读出如此众多的部队细致是如何布置的。配图由道奇中校（Colonel Dodge）依照他以为最接近实践的序列绘制而成。依照塔恩爵士的见地，波斯军队第一线完整由骑兵组成，“其前方则是由步兵组成的第二线”。波斯右翼由马扎亚斯（Mazaeus）指挥，左翼指挥官则是贝苏斯（Bessus）。

确认敌军的部署之后，亚历山大给了士兵们四天的休整时间，并在这段时间里用木墙和壕沟加固了营地。在跨过底格里斯河之后第四天夜间大约二更时分，亚历山大安营向大流士三世的方阵行进，并在“黎明时与敌军相遇”。40在行进到距离波斯军队大约3.5英里的位置之后，亚历山大中止行进并召集将军们开会。他的副将帕尔梅尼奥倡议应先在原地宿营，侦查敌军和战场的状况，亚历山大对此也表示同意。在建造防御工事的同时，亚历山大“带领着轻步兵和同伴骑兵四处巡视，勘察战场的状况”。

①：塔恩在《亚历山大大帝》（第二卷，第39页至40页）中给出了亚历山大司令部中的工程师的姓名。其中包含：围攻工程师色萨利的迪阿迭斯（Diades of Thessaly）、查里亚斯（Charias）、波塞多尼乌斯（Poseidonius）；水利和地道工程师戈尔戈斯（Gorgos）；城镇规划专家戴诺克拉特斯（Deinocrates）；担任规划道路、营地，纪录天文信息的拜顿（Baeton）、狄奥格内托斯（Diognetos）、菲洛尼德斯（Philonides）。除了他们以外，军中还有尼阿卡斯和欧内西克里塔斯（Onesicritus）两位海事专家，以及秘书总管欧迈尼斯（Eumenes）。

②：亚历山大选择的这些神祇，似乎阐明他懂得月食的原理。

③：这一数字来自于阿里安，很明显有所夸大。波斯军队的实践范围已不可考。查士丁（Justin）给出的数字是40万名步兵加10万名骑兵，寇蒂斯（Curtius）则说是4.5万名骑兵加20万名步兵，狄奥多拉斯和普鲁塔克只说波斯人的总数有100万人。

④：战车在这个时期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其情形可参见色诺芬在《希腊史》（第四卷，第一章，第18节）中的描画。卢克雷提乌斯在《万物本源》（第三章，第660节至662节）中对战车的运用方式做出过生动的描画：“战车不加分辨地中止屠戮，它们忽然斩断四肢，当士兵看到自己的肢体在地上抽搐之时，以至还没有觉得到疼痛。一个人的左臂连同盾牌一同被战马拉着的轮子和镰刀切断，另一个人则发现自己的右臂曾经从身上掉了下去。第三个人被切断了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被切断的那条腿就在身旁抽搐着。”

⑤：这也是战象在印度以外作战的第一次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