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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 丨 菲利普·拉金:悲伤的脚步

2022-12-11 20:42| 发布者: 挖安琥| 查看: 112| 评论: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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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悲伤的脚步◎菲利普·拉金悲伤的脚步小便后探求回床,我拉开厚窗帘,诧异于急速的云,清透的月光。四点钟:楔形花园躺在深邃的,风声擦过的天空下。关于这点有些可笑,月亮冲过云层的方式,云朵随风吹送,似乎硝烟各 ...

悲伤的脚步


◎菲利普·拉金


悲伤的脚步


小便后探求回床,


我拉开厚窗帘,诧异于


急速的云,清透的月光。


四点钟:楔形花园躺在


深邃的,风声擦过的天空下。


关于这点有些可笑,


月亮冲过云层的方式,云朵


随风吹送,似乎硝烟各守一旁


(夜空下的屋顶被石青色的光擦亮)


挺拔,荒唐,孤立——


爱的菱形盾!艺术的大奖章!


噢,记忆的狼!不相上下!不,有人在悄然哆嗦,仰头望天。


那种坚硬、明亮,和素朴,


来自广袤注视的深远的纯真


提示人想起年轻时的力气


和痛苦;它无法重回,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永不衰退,在某个中央。


(舒丹丹 译)


盛年


一种停滞的觉得……正如,我想象,


直到孤独的身体变得


疲倦,不真切;


然后开端感到一种向后的牵引


在替代,令人厌恶而专横——


有人说,充溢愿望。


这一定是生命的盛年……我闭眼,


似乎疼痛;的确疼痛,想起


这场哑剧


关于弥补与消解,


挫败与伪装,事实上,构成了


我生命的盛年。


(舒丹丹 译)


在场的理由


小号的声音,响亮而专断,


引我走到亮灯的玻璃旁


窥看这些跳舞的人——全都小于二十五——


专注地挪步,潮红的脸对着脸,


严肃地踏着幸福的节拍。


——或是由于我想要,嗅着烟味儿和汗味儿,


幻想触摸姑娘的美好。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但,又为什么要去到里面?性,是的,但什么


是性?当然,是想着最大份量的幸福


被情侣们独占——完整


错误,就我而言。


召唤我的是那高悬的、喉咙粗野的钟


(艺术,假如你喜欢这样称谓)它孤独的声音


坚决地以为我也孤独。


它说;我听;其他人或许也听得见,


但不是为我,我也不是为他们;其实幸福


也一样。所以我呆在外面,


有我的理由,他们来回磕绊,


有他的理由;彼此都满足,


假定没有人对自己判别错误。或撒谎。


(舒丹丹 译)


陀螺


陀螺倾斜而摇晃,


重新送出旋转:


起初


绕着空中扭动,


然后严肃地挺直身子,


像蜡烛的火焰,直到


变得无声,熟睡,


移动着,但是宁静。


它们就这样奔驰,


直到,一个踉跄,


一个摇晃——很快消逝——


它们的步伐开端改动:


再次倾斜


似乎失望地疲倦,


它们哆嗦着,于是


我们曾赞誉过的均衡


变得踉跄,咔哒一声仰头趴下,


悲痛地终了。


——而最令人惊愕的


是那微小的最初的哆嗦,


那个绊倒,由此


我们明白无疑


它们已简直耗尽,


就要开端死亡。


(舒丹丹 译)


救护车


封锁得像忏悔室,救护车穿越


城市喧嚣的中午,不回望


自身引来的任何一瞥。


牌子上有标记,浅灰色,有反光,


救护车随时在马路边停歇:


及时造访一条条大街。


散布在台阶、路上的小孩,


从商店出来的妇女,闻到


各种客饭的香味,瞧见


一张失魂落魄的惨白的脸


忽然从红色担架毯子上出面,


它正被抬着安置进车子来。


认识到我们干的一切事情


掩盖着那正在消解的空虚感,


一刹那之间把一切都抓住,


那么恒久,真实,又虚幻。


锁闭的房门退后。“不幸儿!”


他们低声说,感到深切的不幸;


在死般静寂的氛围中被抬走,


会忍耐忽然关闭的失落感,


盘绕着一种行将终了的事由;


和多年以来割舍不时的联络,


那无独有偶的、家族和名流


偶尔结成的分离体,这时分


终于开端瓦解。远离


爱心的交流,那交流处在


不能抵达的房间的内部,


交往的交通断裂,终止联络,


把那剩下的后事赶紧带来,


把我们全带到冷漠的远处。


(屠岸 译)


这是头号大事


这是我所懂得的


头号大事:


时间是一把斧头的回声


在一根木头中。


(桑克 译)


有个洞的生活


当我把头向后一扬大声咆哮,


人们(大多是女人)就会说,


你不时在做你想做的事,


你不时随心所欲


—— 一种完整卑鄙无耻的


是非颠倒。


那些老怪物的意义是


我从未做过我不想做的事。


所以那个躲在遮天蔽日的城堡里


捣鼓完他的五百字


就把这一天剩下的时间


消磨在洗澡、豪饮和美女之间的烂人,


仍像从前那样悠远,但那个


戴眼镜的讲课的家伙也一样


(六个小孩,怀孕的老婆,


她的父母就要过来同住)……


生活是一场动弹不得的,僵直的,


三只手之间的格斗,


在你的需求、你的世界,以及(更糟糕)


那为你带来获取之物的


打不垮的愚钝机器之间竞赛。梗塞着,


它们围着一个关于义务、恐惧和脸面的


中空的壅滞来回拉扯。


日子不时地筛下。岁月。


降灵节婚礼


那个降灵节,我走得晚,


直到一个晴朗的


星期六下午一点二十分,


我那大半空着的火车才开动。


车窗全关着,坐垫暖暖的,


不再感到仓促了。我们经过


许多房子的后面,穿过一条街,


玻璃窗亮得刺眼,闻到了鱼码头,


开阔的河面平平地流开去,


林肯郡在那里同天和水相接。


整个下午,穿过沉睡在内陆的高温,


持续好多英里,


火车开开停停,迟缓地画一条南下的弧线。


开过了大农场,影子小小的牛群,


浮着工业废品的运河,


稀有的暖房一闪而过,树篱随着地势


起伏;偶尔有草地的幽香


替代了车厢椅套的气息,


直到下一个城市,没有作风的新城,


用整片的废汽车来迎接我们。


一开端,我没留意到


婚礼的动静,


每个停车的站台闪着阳光,


我对阴影里的活动没有兴味,


凉快的长月台上有点喊声笑声,


我以为只是搬邮件的工人在闹着玩,


因而继续看我的书。等车一开动,


我才看见经过一些笑着的亮发姑娘,


她们学着时兴,高跟鞋又加面纱,


怯生生地站在月台上,看我们分开,


像是在一桩公案终了之后,


挥手告别


留下来的什么东西。这使我感到兴味,


在下一站很快探出头来,


看得更认真,这才发现另一番景像:


穿套装的父亲,腰系一根宽皮带,


额角上全是皱纹;爱嚷嚷的胖母亲;


大声说着脏话的舅舅;此外就是


新烫的发,尼龙手套,仿制的珠宝,


柠檬黄、紫红、茶青的衣料


把姑娘们同其他人分别开来。


是的,从车场外边的


咖啡店,宴会厅,和插满彩旗的


旅游团的休息室来看,结婚的日子


已近序幕。在整个旅程中


都有新婚夫妇上车,别的人站在一边,


最后的纸花扔过了,随着最后的叮嘱;


而更向前行,每张脸似乎都表明


究竟看到什么在隐退: 孩子们不快乐,


由于沉闷;父亲们尝到了


从未有过的庞大胜利,感到绝对滑稽;


女人们彼此私语,


共享秘密,如谈一次快活的葬礼;


而姑娘们,把手包抓得更紧,盯着


一幅受难图。总算是自由了,


满载着他们所见的一切的总和,


火车向伦敦急驰,拖着一串串蒸汽。


往常田野换成了工地,白杨树


在主要公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这样


过了大约五十分钟,后来想起来,


这时间正够整一整帽子,说一声


“可真把我急死了”,


于是十几对男女过起了却婚生活。


他们紧靠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家电影院过去了,一个冷却塔,


一个人跑着在投板球—— 却没有人


想到那些他们再也见不着的亲友,


或今后终身里将保存当前这一时辰。


我想到伸展在阳光下的伦敦,


它那紧密相连的邮区就像一块块麦田。


那是我们的目的地。当我们快速开过


闪亮的密集轨道,开过


肃立的卧车,迎面来了长满藓苔的


黑墙,又一次旅游快要终了了,一次


偶尔的遇合,它的结果


正待以人生变更的全部力气


奔跑而出。火车慢了下来,


当它完整停住的时分,呈现了


一种觉得,像是从看不见的中央


射出了密集的箭,落下来变成了雨。


(王佐良 译)


父姓


结婚让你的父姓从此废置。


它的五个轻音不再代表你的面容、


你的声音,以及美在你身上的全部变体;


既然你已如此心胸感激地


与另一个人依法混杂,你便再也无法


在语义学上同等于那个年轻的美人:


这两个词是专属她用的。


而往常它成了一个无人适用的短语,


在你丢下它的中央摆着,散见于


旧的名册、旧的节目表、一两张学校奖状,


一叠用格子呢扎起的信件里——


然后就无味、无重、无力,全然


不真实?试着悄然念它一下,


不,那就是你。或许,由于你已成过去,


它指的是我们往常觉得的从前的你:


那时你多么美丽,多么近,多么年轻,


那样生动,你或许还在那里,在


开头的几天,尚未被人介入。


就这样,你的旧名包庇了我们的忠实,


而不是如你携带的贬值的行李


慢慢走样,并且丧失意义。


(阿九 译)


闺名


婚姻使得你的闺名弃置不用。


这五个轻音不再暗示你的面容,


你的声音,和你举止的漂亮;


既然这规矩将你与另一人


好意地弄混,你再不能


在语义上与那个年轻姑娘对等:


这两个词原是用来称谓她。


往常仅是词汇,不再适用任何人,


它躺在你分开它的中央,能否消散在


陈旧的名册,节目单,或是学校的奖项,


还是那两札信函,系着苏格兰格子丝线?


它能否真的轻软无力,不再发散香气,毫无


真实可言?试着悠悠对它低语。


不,它仍是你。或者,既然你已离去,


它便是此刻我们感受的那时的你:


多么美丽,年轻,令人接近,


你仍生动地站在那里,


在那些最初的日子中间,再不会被指痕污染。


你的闺名荫蔽着我们的忠实,


不会失却外形,减少意义


随同你慢慢贬值的旧物箱。


(舒丹丹 译)

经典 丨 菲利普·拉金:悲伤的脚步


转播


庞大的耳语和咳嗽声从


星期日爆满,令管风琴皱眉的庞大空间里传来,


然后忽然一阵急促的鼓点,


“保佑女王”,全体重新轰然入座。接着,


小提琴上开端了一阵呜喑:


在万人的脸中,我只想着你的脸,


那样美丽而忠实,面对


一道道丰碑式的回旋声浪,


你的一只手套不经意地掉在地板上,


在那双崭新但稍显过时的鞋子边。


这边天亮得很快。我失去了


一切,只看见这些正在静静凋谢的


叶子在半裸树上的轮廓。在


那些炽烈的波段后,猖獗的和弦风暴


由于距离悠远,愈加无耻地


压倒了我的心机,它们断续的叫喊


让我在失望里认出了


你的手,在那个氛围中那样渺小,拍着手掌。


(阿九 译)


为什么昨夜我梦见了你


为什么昨夜我梦见了你?


此刻清晨灰光推拂着鬓发,


记忆正中关键,像耳光打在脸上;


用肘撑起,我注视窗上白雾。


这么多我以为曾经忘掉的事


重回我心间,带着更陌生的痛苦,


──像信件抵达,而收信人很多年前


就已分开这所房屋。


(冷霜 译)


来临


漫长的夜晚,


清冷而发黄的灯光


洗着众屋


宁静的前额。


一只画眉在唱,


头戴月桂花环,


在幽静而又空阔的花园里,


它清新舒脱的嗓音


惊呆了整座砖墙。


春天就要来了,


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只需一个早已忘却的


乏味童年的我,


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


闯入了一个


大人们和好的局面,


什么也不明白,


只是听到他们难得的笑声,


就跟着开心起来。


下一位,请


总是太热切地盼望未来,我们


养成了等候的坏缺陷。


什么东西总是在迫近;每日


我们都说“到那时”,


一边从崖岸上眺望着细小、鲜明、


闪亮的应许之船队航近。


他们来得多慢!他们多糜费时间,


就是不愿意快点儿赶!


可他们依然让我们抓着可恶的失望


稻草,由于,虽说什么也不会拦截


每次大推进:船舷倾侧,铜制件


冲刷焕然,根根绳索明晰可辨,


旗帜飘扬,船头的破浪神朝我们努着


金色乳头,但船队永不抛锚;它一到


眼前,即成过去。


直到最后一刻,


我们都以为,每艘船都会停下,卸下一切的货,


把我们应得的一切装入我们的生活,


由于我们等候得如此忠实,如此耐久。


但我们错了:


惟有一艘船在寻觅我们,一艘陌生的


黑帆船,船尾拖着一片宽广的


没有海鸟的沉寂。它航过的水域


既没有波痕也没有浪迹。


(傅浩 译)


离去


有一种傍晚进来


跨过田野,没有人见过,


并且不点燃一盏灯。


远远看去像丝普通润滑,但是


当它贴近膝盖和胸膛的时分


并没有带来安慰。


那棵树到那里去啦,那棵把大地


和天空锁在一块的树?是什么在我的手底,


我无法觉得到?


是什么东西使我的双手沉甸?


(陈黎丶张芬龄 译)


多么悠远


多么悠远,年轻人的分手,


沿山谷而下,或痴看


翠绿的海岸擦过忽起忽落


被盐水浸白的绳缆,


牧童,或木匠,或只是


盼望在清晨之前


解脱缔结了姻亲的村庄,


窄小的甲板上面,


曼陀琳乐声拂过浪激的崖岸,


或在深夜间


旋摆不定的星光下悠扬,


当偶尔所见


一个少女在船尾洗衣的身影


幻化成无尽的网。


这就是年轻的样子,


那被震惊的世纪的想象


似乎新开箱的存衣,


发明的脚步蹂躏之处


便印出庞大的决议,


散乱的窗户变成一片街区。


(傅浩 译)


铁丝网


再宽的草场也有通电的围栏,


固然老牛们知道,它们绝不能走失,


年轻的犊子却总会嗅到更清的水,


不只是这儿,而是四处都有。翻越铁丝网


会让它们撞上一根根铁丝,


那令肌肉抽搐的暴力历来不留任何余地。


就在那一天,牛犊长成了老牛,


它们最辽远的认识从此有了带电的极限。


铁丝网


宽广的草原上设置有电篱笆,


固然老牛知道不得四处乱走,


小犊却总是嗅到有水更纯真,


不在此处而在别处。那远方


吸收它们去碰撞那些铁丝网,


那碎肌裂肤的暴力毫不留情。


小犊们从那天起变成了老牛,


电网限制了它们宽广的觉得。


(傅浩 译)


草地上


眼睛简直分辨不出它们,


从它们蔽身的凉荫里,


直到风搅乱了马尾和马鬃;


然后一匹马啃着草,四处走动


——另一匹似乎在张望——


又悄无声息地站定。


但是十五年前,或许


二十多场赛马足以使它们


成为传奇:依稀的午后,


奖杯、赌注和障碍赛,


它们的名字借以巧妙地


嵌入褪色的,古典的六月——


起点处的绸赛马服:天空烘托出


数字牌和阳伞:赛场外,


一队队空汽车,热气,


和紊乱的草:随后耐久的叫喊


喧哗地漂浮着,直到消逝


在街道的最新音讯栏。


记忆能否像苍蝇一样干扰它们的耳朵?


它们摇着头。傍晚充溢着阴影。


一个个夏天过去,一切都溜走了,


起跑门、人群和喧嚷——


一切一切,除了那宁静无扰的草地。


年鉴里,它们的名字活着;它们


已解脱了名字,闲适地站立,


或朝着定是欢乐的事物飞奔,


没有望远镜看着它们回家,


没有猎奇的秒表预言:


只需那马夫,和马夫的儿子,


手拿马勒在夜里走来。


(舒丹丹 译)

经典 丨 菲利普·拉金:悲伤的脚步


吃草


眼光简直不能把它们


从栖息的凉荫里分辨,


直到风拂乱了尾和鬃;


一匹在啮草,四处走动──


另一匹似乎在旁观──


然后又默默无闻地站定。


而在十五年前,或许


二十几个赛程就足够


让它们成为传奇:闷热


有奖杯、奖金和障碍的下午,


从此它们的名字被人工培育


来装点褪色的、经典的六月──


起点的绸赛衣:天空烘托下,


号码和遮阳伞:赛场外,


空汽车的方阵,还有暑气,


乱扔的草:然后是耐久的喧哗


不息地高悬着,直到飘坠


到街道上的最新音讯栏里。


记忆能否像苍蝇干扰它们的耳朵?


它们摇晃脑袋。暮色溢满阴影。


夏复一夏一切都消磨逝尽;


那起点的栅门、人群和呼喊──


惟独剩下的那些不恼人的草坪。


它们的名字被载入年鉴而活着,它们


已抖落它们的名字,而悠闲


伫立,或为真正的高兴飞驰;


没有望远镜目送它们把家回,


也没有猎奇的计秒表发表预言:


只需马夫,还有马夫的儿子,


拿着笼头在傍晚中走来。


(傅浩 译)


晨歌


我整天工作,到了晚上便喝个半醉。


四点钟醒来,认识到无声的黑暗,我瞪大了眼睛。


窗帘的边沿迟早会变得明亮,


在那一刻之前,我看到了其实不时在那儿的东西:


不安定的死亡,一个完好的白天往常更近了,


令一切的思索都变得不可能,只能想如何,


在何处,何时我自己会死去。


乏味的盘诘:但是对垂死的


恐惧,人都死了,


重新闪现,要控扼,惊怖人心。


脑子在注视中一片空白。没有后悔


──未行的善,未付予的爱,虚掷的


时光──没有难过,由于


仅有的生命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才干


爬离错误的起点,或许永远都不行;


却是永远朝着完整的空无,


我们不时都走向这一定的灭绝


幷会在其中迷失。不会在这里,


不会在任何中央,


而且很快;没有什么更可怕,没有什么更真实。


这是惧怕的一种特殊方式,


没法子驱除。宗教以前试过,


那宽广的,虫蛀的,音调漂亮的浮华锦缎


发明出来佯称我们绝不会死,


还有似是而非的话,说凡是有明智的生物


都不会惧怕感受不到的事,却没看到


这恰是我们所惧怕的──没有现象,没有声音,


没有触感,或滋味,或气息,无事可想,


无物心爱或联络,


无人能从中醒过来的麻醉剂。


这样,它就停留在视野的边沿,


一小片失焦的朦胧,耐久的寒凉


将每一次激动放缓为踌躇。


大多数的事或许从不会发作:这事会,


当我们被人发现没有人或没有酒,


此事的完成便势不可遏,就如在


熔炉般的恐惧中。勇气是没有用的:


它意味着没吓到他人。英勇


不会令任何人远离坟墓。


不论是呜咽还是接受,死亡不会有所不同。


光线渐突变强,房间有了外形。


它分明如个人全部的衣物,我们知道的事


不时都知道,知道我们无法逃避,


却也无法接受。其中一种立场一定会消逝。


此时电话机蹲伏着,在锁好的办公室内,


准备响起,而整个冷漠丶


错综丶租来的世界开端苏醒。


天空白如粘土,没有太阳。


工作是一定要做的。


邮差像医生一样在房舍之间逐栋走动。


(戴玨 译)


爆炸


爆炸的那天


阴影指向矿井的入口。


阳光下矿渣堆在睡觉。


有人衣着矿井靴沿小路走下来


咳着带诅咒的话和烟斗的烟雾,


将面目一新的沉寂推挤开。


其中一位追逐兔子;不见了兔子;


带了一窝云雀蛋回来;


给人看;把它们放进草丛。


就那样他们留着胡子衣着粗棉衣裤,


父亲,兄弟,绰号,笑声,


走过高高的敞开直立的大门。


中午时分,有一阵哆嗦;母牛


的咀嚼停了片刻;太阳


像在热雾中披上了围巾,暗了下来。


死者在我们前面继续,他们


坐在上帝的房子里,温馨闲适,


我们会面对面与他们相会的──


听说就像小教堂里的刻字一样


分明明了,而且有一刻


妻子看到爆炸中的男人


比他们在生活中所表示的要高大──


有如硬币上的金子,或不知怎的


自太阳那儿走向她们,


其中一位还给人看,蛋未破损。


(戴玨 译)


太阳能


悬浮的狮面


在毫无陈设的


天空中央泼洒


你多么宁静,


多么独力


单一无茎的花


你无偿地倾注。


眼睛看到你


被距离简化


为一种泉源,


你花瓣状的火焰脑袋


不时地爆发。


热是你的金子


的回音。


在那孤独的水平


物体中间铸成


你悍然存在。


我们的需求时辰都


像天使般爬升返回。


像只手一样张开,


你永远地付出。


(戴玨 译)


黎明


醒来,听见一只公鸡


在远处打鸣,


拉开窗帘


看见云在飞行——


多陌生啊,


由于无爱的心,和这些一样冷。


(舒丹丹 译)


在无一物耐久的时期


在无一物耐久的时期──


只需变得更坏,或变奇特,


唯有一个永世的善:


她不曾改动。


(陈黎丶张芬龄 译)


“四月的星期天招来了雪”


四月的星期天招来了雪,


让梅李树上的花变成绿色


而非白色。才下了一两个小时,它就停了。


奇特的是我居然把那个小时耗在


两个柜子之间,把一大堆


你用这些树上的果实做的果酱搬来倒去:


一共五批,足有一百多磅,


足够明年一夏的茶点,


可你再也不会坐下来吃一口。


玻璃后面,贴花纸下,


你最后的一个夏天还在——甘美


又毫无意义,并且一去不返。


(阿九 译)


春天


绿荫里的人们或坐,或绕圈儿踱着,


他们的孩子们用手指触摸苏醒的草,


一朵云静静伫立,一只鸟静静唱歌,


像一面高悬的镜子晃来晃去地闪烁,


太阳照着弹跳的皮球、吠叫的爱犬,


被枝桠拘禁的如雾的叶簇,还有我,


当心肠挤过我抽紧的道路穿过公园,


──一种难以消化的贫弱。


春天,在一切时节当中最不知讨取,


是自然花蕾的拢抱,是河水的赛跑,


是大地最多姿多彩、最兴奋的女儿;


而她最不需求的人们最擅长观赏她,


他们的途径变得越来越畏缩和迂曲,


视野山峦一样明晰,需求难以抑压。


(傅浩 译)


最好的社会


我小的时分,曾经


偶尔想过,历来都不需求


去寻觅孤独。


那是每个人都曾具有的东西,


好像赤裸,就那么寻常,


既不特别对,又不特别错,


只是一种充溢眼前的明摆着的事,


一点也不难了解。


到了二十岁以后,它立刻


变得更难得,因而


也更被盼望——固然同时也


愈加不想要它;你为什么


孤独,要说分明


其中的事实,就必须


言及他人,否则那就是


一种心理弥补式的虚拟。


还是待在一同更好!


要爱,你就必须有另一个人,


给予需求一个获赠者,


好邻居需求整个教区的


乡亲一同来做——简言之,


我们一切的美德都是社会性的;假定


不给你孤独,你就发怒,


那你肯定不是有德性的那种。


于是,我歹意地把门锁上。


燃气吐着火舌。外面的风


招来了夜雨。又一次,


没有对手的孤独


将我托在它庞大的掌心里;


像一朵海葵,


或一只单纯的蜗牛,当心翼翼地


翻开,探出身体,那就是我。


(阿九 译)


我记得,我记得


曾经,在冰冷的新年初始,


沿一条不同道路去往英格兰,


我们停下,看到人们攥着数字牌


从站台冲下涌向熟习的大门,


“喂,考文垂!”我叫嚣。“我在这里出生。”


我斜着身子探出老远,瞍寻某个标记


证明这仍是曾耐久属于“我的”


那个小镇,但是发现我以至弄不清


哪边是哪边。难道是在那些三轮车


停靠的中央,我们一年一度动身,


为了与家人共度年假?……哨声响起:


景物移动。我坐回座位,盯着我的靴子。


“那就是,”朋友笑容,“你‘取得你根基’的中央?”


不,只是我童年未耗尽的中央,


我想反驳,只是我启程的中央:


到此刻我已将整个中央在脑子里明晰描画。


我们的花园,首先:在那里我不曾编造


关于花朵与果实的盲目的神话,


也没有什么老家伙讲诉与我。


在这里有我们那光辉的家,


可当我沮丧却从未向它寻过宽慰,


在这里小子们都有二头肌,姑娘们都有丰满的胸脯,


这里有他们滑稽的福特车,他们的农场,在那儿我能够


“真正的自我”。我指给你看,那儿,


那片蕨丛我从不哆嗦一声就敢坐下,


我曾下决计要消灭它;在那里她曾


仰面躺下,“一切变成一团熄灭的雾”。


还有,在那些办公间,我的打油诗


既没在钝秃的十点字模里印成铅字,也不曾被


市长的某位尊贵表亲诵读,


在那里他不曾打电话通知过我爸爸


在我们面前,有能够望见的天赋──


“你似乎恨不得这中央去下天堂,”


朋友说,“从你的脸来看。”“噢,


我想不是这中央的错,”我说。


“无事,正如某事,总会在任何中央发作。”


(舒丹丹 译)


这里


转向东面,偏离富有的工业阴影


和整夜向北的车流;转过农田,


草太浅而刺蓟蔓生,不能称为草场,


偶尔经过的名字粗糙的小车站


于清晨包庇工人;转向独处的


天空和稻草人,干草垛,野兔和野鸡,


还有渐宽河流迟缓的出场,


堆叠的金色云彩,有海鸥做标记的闪亮淤泥,


令人诧异地围拢至一座大镇市:


这里雕像与圆顶,吊架与尖顶


在纹理稠密的街道旁,挤满驳船的水边群聚,


而阴冷住宅区的居民,由潜行


的平面电车经过笔挺的英哩送来,


推过平板玻璃旋转门去看他们想望的东西──


低价套装,红色厨具,时兴的鞋子,冰棒,


电子搅拌机,烤面包机,洗衣机,吹风机──


杀价的一群,城里人,但朴素,住在


只需采购员和亲戚会来的中央,在前面


街道的另一头,在有限的一排带鱼腥味的


田园式船只之中,奴隶博物馆,


纹身店,领事馆,包着头巾的阴沉妇人;


而远在它那作了抵押、半建成的边沿以外,


有快速阴影的麦田,长得高高的犹如篱笆,


与世隔绝的村落,孤独就在


这些中央净化移走的生活。这里静寂就像热一样


凝止不动。这里无人留意的叶子变得稠密,


荫蔽的野草开花,被人疏忽的水域加速,


满布了绚烂的空气升起;


过了罂粟花,不明白的浅蓝色远方


在外形多变的圆石沙滩那里


忽然终止了陆地。这里是没有栅栏的存在:


面对太阳,不爱说话,不可及。


(戴玨 译)


玩扑克牌的人


扬·范·霍格斯普摇摇晃晃走到门边,


在黑私下小便。屋外,雨水


沿着深深的泥泞大街流进马车的车辙里。


屋里,德克·多格斯托德给自己又倒了点儿酒,


用火钳夹了块煤渣到土炉里,


冒着烟。老普瑞克应着风声打呼噜,


骷髅脸上映着火光;后面有人喝着麦芽酒,


撬开河蚌,向着挂火腿的椽木


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哼唱关于爱的小曲片断。


德克在发牌。湿漉漉的百年老树


在这间亮着灯光的窑屋上空的暗无星光里


砰然作响,扬在屋里转过身,放了个屁,


朝炉栅啐了一口痰,撞到了心上的女王。


雨,风和火!这荫蔽的,粗野的安定!


(舒丹丹 译)


岁月望远


他们说眼睛随着年岁清澈,


好像露珠滤净空气


夜晚变得澄明,


似乎时光投下一道边框


环绕在事物最后的外形,


使它们因而凸显;


树木层叠,


绵长而轻柔的草浪


吹皱了金黄的


被风裹胁的涟漪——一切这些,


他们说,都会骤然重现,


当我们老去。


(舒丹丹 译)


敬爱的,往常我们必须分别


敬爱的,往常我们必须分别:不要让它


惹起灾难,变成苦痛。以往


总是有太多的月光和顾影自怜:


让我们将它终了:既然


日头从未在天空如此昂然阔步,


心儿从未如此盼望自由,


盼望踢翻世界,袭冲森林;你和我


不再容有它们;我们只是空壳,任凭


谷子正走向另一种用处。


是有遗憾。总是,会有遗憾。


但这样总归更好,我们的生活放松,


像两艘高桅船,鼓满了风,被日光渗透,


从某个港口分别,朝着既定的航向,


浪分两路,直至从视野跌落不见。


(舒丹丹 译)


当我们第一次相对


当我们第一次相对,指间的抚触透露


爱的嬉戏我们多么稔熟,


在月光与霜露,


兴奋与感激的背地,


关于另一些相会,另一些爱恋,


我们的相会有多少亏欠。  


别样生活的几十年


穿过你微合的双眼逐一铺展


它属于另一人,浪掷,虚度;


我无法将你拥得太紧,紧到足够


将我在饥饿中挣扎的年月唤回


让你的嘴拓荒普通侵占。  


无可承认:痛苦如此真实。


但是从何时起爱不再想去改动


这个世界,让它回到从前──没有代价,


没有过往,也基本没有其他人──


只需这相会带给我们的觉得,


如此奇特,温柔而尖利,如此新颖?


(舒丹丹 译)


给我的妻子


选择你,未来的孔雀屏


合上了,那里诱惑地展开


一切精致的天性所能。


无敌的潜能!但无所约束


仅仅是当我无所选择;


一次选择终了了一切的道路,除了一条,


并将灌木丛中的逗乐鸟送去振翅飞行。


往常没有未来了。我和你往常,孤零零。


所以为了你的脸我交流掉一切的脸,


为了你未几的财富舍弃了轻快的


行李,和带面具的魔术师的盛装。


往常你成了我的厌倦和失败,


痛苦的另一种方式,一次冒险,


一个比空气重些的实体。


(舒丹丹 译)



钱,每个季度,都在责备我:


“为什么让我躺在这儿白白糜费?


我是一切你从未具有的东西和性,


支票一签就能得到。”


于是我看看他人,他们用钱做些什么:


当然不会把钱藏在楼上。


往常他们已有另外的房子、汽车和老婆:


很明显钱与生活有关


──事实上,它们诸多相像,假定你肯刺探:


你没法将青春延迟到退休,


无论怎样把薪水存入银行,你攒下的钱


最终不外买一把剃刀。


我听见钱在歌唱。似乎从偏野小镇的


长长的落地窗往下望,


夕阳里,贫民窟,下水道,


华美而疯迷的教堂。极度悲伤。


(舒丹丹 译)

经典 丨 菲利普·拉金:悲伤的脚步


婚礼那天的风


婚礼那天风刮个不停,


新婚之夜也是大风之夜;


马厩的门,在声声撞击,


他得走去将它关闭,留下我


烛光里枯坐,静听雨滴,


我望见旋曲的烛台里我的脸,


却什么也看不清。他回来


说马儿受惊,我悲伤,


那个夜里没有任何人或生灵


感遭到我的欢欣。


往常已是白天,


狂风过后阳光下一片混沌。


他去看暴雨积水,我


携着破损的木桶来到鸡埘,


放下桶儿,我出神呆望。四处是风在云层和树林里穿行,掀动


晾在绳上的布和我的围裙。


它可否接受,这随风而来的


经我的举措触引的欢欣,好像丝线


将珠玉穿系?能否我被允许睡去,


在这永世的清晨分享我的婚床的此刻?


以至死亡能否干涸


这些新开的湖泊,终了


我们的跪拜如牛儿在丰盈的湖畔?


(舒丹丹 译)


布里尼先生


“这是布里尼先生的房间。他在这儿呆了


肉体的终身,直到


他们把他搬走。”印花窗帘,薄而磨损,


垂在窗台之上五英吋。


窗子显露一长条建筑地带,


驳杂,散乱。“布里尼先生还看守


我一小块花园。”


床,竖直的椅子,六十瓦灯泡,门后


没有挂钩,没有放书和箱包的中央──


“这房间我要了。”这样我就能躺在


布里尼先生躺过的中央,在同一个


烟灰碟留念品上摁熄烟卷,试着


用棉毛塞住耳朵,掩盖


收音机里他鼓动她买东买西的三言两语。


我会了解他的习气──他什么时分下楼,


他不爱肉汁偏爱酱油,为什么


他不时地填充四注足球彩票──


好像他们一年一度的像框:那个福灵顿老乡


每年夏天教唆他去度假,


圣诞节他会访问斯多克的姐姐家。


但是他能否伫立,看着寒风


搅乱乌云,躺在发霉的床上


通知自己这就是家,一边恼怒,


一边哆嗦,恐惧却依然解脱不掉。


生活方式权衡着我们各自的天性。


在他这个年龄已没有什么值得炫耀,


除了一间租来的笼子使他确信


他没有理由取得更好,我不知道。


(舒丹丹 译)


上教堂


有一回,我确信里面没什么动静,


便走进去,让大门砰的一声关严实。


又是座教堂:石板,草垫,长凳;


小本《圣经》;紊乱的花束,摘来是


为了做礼拜,已蔫了;有铜器等物


置在圣堂的一端;小风琴挺划一;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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