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美国战俘把自己处身的意愿军战俘营,说成是参与朝鲜战争的“侥幸者终点站”,意义是来到这里就不用再打仗了。 但是,战俘营究竟不是伊甸园。这里存在的懊恼和纠缠,却层出不穷,久久搅扰着收留西方战俘的东方人。 李奇微将军在担任“分离国军”总司令的时分,曾经慨叹过“分离国军”众口难调。 他在所著的《朝鲜战争》一书中说:“我们的后勤补给部队遇到了许许多多很伤脑筋的小问题。 荷兰人想喝牛奶,而法国人却要喝酒。穆斯林不要猪肉,印度教的教徒则不吃牛肉。东方人希望多食用一些大米,但欧洲人却想得到更多的面包。 为了合适土耳其人的特性,鞋子必须做得特别肥大。而关于泰国人和菲律宾人,鞋子又不得不做得特别瘦小。 关于身体矮小的东方人来说,美国的衣服显得太大。只需加拿大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比较容易顺应美国的食物和服装……” 有趣的是,“分离国军”总司令遇到过的这些“很伤脑筋的小问题”,中国人民意愿军俘管处的工作人员们也都碰到了,并且有过之而无不迭。 矛盾无处不在。一个特殊的群体,构成了特殊的矛盾。 “分离国军”的战俘群里,不同国籍间有矛盾,不同人种间有矛盾,不同民族间有矛盾,不同宗教间有矛盾,官兵间有矛盾,还有日常生活中无量无尽的矛盾…… 这些矛盾交错在一同,头绪纷繁,怪事迭出,一时间简直弄得管理者捉襟见肘,目不暇接。 意愿军管束干部向战俘解说政策 一位初到朝鲜昌城郡“外俘大本营”的年轻英语翻译,面对“分离国军”战俘们的一系列复杂矛盾,他所积聚的生活阅历和英语词汇都不够用,一时竟急得哭了起来。 这里,收留着美、英、法、澳大利亚、土耳其、菲律宾等13个国度的战俘,好不繁华! 这位年轻翻译擦去眼泪以后又笑了,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颖,很好玩,便把这个“外俘大本营”称之为“国际大杂院”。 没多久,他又慨叹这个“大杂院”里的国际性杂务真实太难管! 太难管也得管,并且非得管好不可。 人类的一切交流,不能不依赖言语。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言语,在中国物色英语人才并不难;而有的国度同我国极少往来,暂时要找一个翻译就成了大难题。 第二次战役中,土耳其旅在保险南道的价川和德川地域,遭到中国人民意愿军的繁重打击,死伤累累,有600多名官兵放下武器当了俘虏。 这600多名土耳其人不懂英语,只懂本国言语,要实施对他们的管理和教育,必须找到懂土耳其语的翻译,越快越好。 经过军用电讯系统,寻寻觅觅,总算在新疆伊犁找来了一位懂土耳其语的翻译,名叫马力克,俄罗斯族人,黄头发,蓝眼睛,40多岁了,红红的脸膛,高大的身体。 假如不是衣着意愿军的服装,人们很容易把他错以为是西方战俘。有一次就被处部机关的警卫人员当作潜越营区的美英战俘拦阻下来,好在遇上认识他的干部,才得以及时突围。 马力克曾经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留过学,回国后在伊犁一所师范学校里教书。 可惜,他固然懂土耳其语,但平常只讲俄罗斯语,却不懂汉语,也不懂英语,那怎样办? 朝鲜战争中的土耳其旅官兵 不得已,又火速从北京俄语学院调来俄语翻译华曼丽配合他工作。 当俘管干部给土耳其战俘讲话的时分,得先将汉语译成俄语,再将俄语译成土耳其语。 土耳其战俘回答任何问题,也得倒着打两个转儿,就这样玩着言语连环套。 整个俘管处260多名外语翻译,就马力克一人懂土耳其语。于是俘管处就把马力克当成法宝疙瘩,格外注重,请他吃中灶,享用专家待遇。 一个马力克顺应不了工作需求,后来又重新疆找来两位既懂土耳其语又懂汉语的翻译。 管理100多名土耳其战俘并不容易,何况他们还同一大拨更难服侍的难兄难弟——美国战俘们相处在一同。 一天傍晚,俘管一团发作了一件奇特的事情。一名通讯员跑步到团部讲演说:状况严重,二中队营区打起来了…… 值班干部听了吓一跳。打起来了,这还了得?!谁跟谁打?俘虏跟俘虏打。为什么打?不分明。不分明要搞分明,首先得向团首长讲演请示。 团长和政委带上翻译、警卫员和几个机关干部,疾速赶往现场。 现场,土耳其战俘跟美国战俘仍在大打出手。正是开晚饭的时辰,白花花的大米饭撒得四处都是,还有一盆菜肴也打翻在地,汤汁横流。 张芝茹团长一见这局面就恼怒异常:“一粥一饭来得容易吗?中国人宽待你们,你们竟这样糟塌食物,还有点良知没有?” 机灵的美国战俘们一看惊扰了战俘营指导人,见好就收,纷繁退出殴斗。土耳其战俘却乘胜追击,不依不饶,愈战愈勇,把几十名美俘打得乱叫乱躲。 张团长断喝一声:“立刻中止殴斗,否则一切结果由你们自己担任!” 几位翻译分别用土耳其语和英语翻译了团长的命令。土耳其俘虏中有个上尉出面遏止了追打。 骚乱固然停息了下来,可是土耳其战俘们依然摩拳擦掌,怒气难消。 为什么殴斗?问美国战俘,美国战俘支支吾吾,指手划脚耸肩膀,不肯说出真相;问一旁观战的英国战俘,他们只是笑,说是真相不明,无可奉告。 这时,土耳其上尉向在场的意愿军管理干部讲演了事情的原委 美国佬真是吃饱了撑的,日子稍稍好过一点了,竟忘乎所以,干起恶作剧来了。他们串通一名战俘炊事员在厨房里做手脚,往土耳其士兵们的大饭锅里偷偷地丢了一大块禁物。 此事非同小可!伊斯兰教是土耳其的国教,简直家家户户都信奉伊斯兰教。土耳其战俘中十之八九都是忠实的穆斯林,这一忌讳众所周知。美国人这样干是蓄意亵渎。 土耳其旅的士兵们绝大部分来自乡村,来自山区,约有一半人没有文化,但他们能吃苦耐劳,重友谊,讲团结。 这些幼发拉底河的儿子和奥斯曼帝国的后嗣们,珍重自己民族的传统,历来不甘忍耐外族的压榨欺凌。 他们的部队被派到朝鲜来打这种同自己的国度毫无关系的窝囊仗,心中原本就不痛快;来到朝鲜,处处要受美军的气. 这回同样当了中国人的俘虏,这回应该对等了吧,可他们还要遭到美国战俘的凌辱和玷污,这口恶气怎样吞得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同仇人忾,群起回击美国佬的猖獗寻衅。 为此,这些维护信仰威严胜过自己生命的土耳其旅俘虏们,必欲与美俘们一决雌雄,斗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战役相当猛烈,有十多人被打得鼻青睐肿嘴角流血,假如动用武器,一定死伤累累。由于意愿军的严厉干预,战役才被迫中止。 土耳其战俘们气犹未平,经过上尉向意愿军战俘营行政长官表白了他们的激烈请求:査清肇事者,严惩不贷。 当天晚上,团指导人为这件事特地开了个会,请一些外语专家共同参与讨论,大家自由发表意见。 经过剖析研讨,与会者都表示了解土耳其战俘们的民族自尊心和宗教感情,招认他们先动拳脚无缘无故,无可厚责;而同时,觉得美国人也的确有着美国人的性格特性。 至少就这一“事情”来说,肯定不包含着“蓄意挑起民族抵触、制造宗教纠葛与捣乱战俘营次序”之类的政治预谋,充其量也不外是穷开心而已。 认真推敲之后,决议采取息事宁人的措施,不再査究肇事人。假如真的查出肇事人,穆斯林教徒们肯定饶不外他,很可能闹出人命来,那倒真的会酿成更大的民族抵触与宗教纠葛了。 方针既定,除了对美俘方面的肇事人和土俘方面的带头殴斗者给予不指名的批判正告外,只作出一项避免同类事情再度发作的细致措施: 将土耳其战俘的清真灶和美英战俘的灶房紧密隔分开来,从此河水不犯井水,两个不同信仰的军队分开后就战争共处。 为改善土耳其战俘的生活,意愿军从国内运来的冷冻牛羊肉,他们不愿意吃,意愿军就买了活的牛羊,由他们推出阿匐宰杀; 他们不吃冻鸡,俘管单位就到当地的朝鲜居民家里买活鸡。有时意愿军缺乏朝币,只好以物换物。 用什么去换呢?恰恰美国人不习气吃猪内脏,当了战俘也改不了这样的“贵族习气”。 而猪内脏—肝、肺、肚、肠,对许多东方民族来说恰恰是上品,比猪肉还贵。这一饮食习气,朝鲜人也不例外。 于是战俘营的意愿军后勤人员就拿这些猪内脏去向朝鲜居民换来活鸡,交给土耳其战俘们享用。 土耳其战俘们乐了,又唱又跳,推选出阿匐操刀杀鸡,一切由他们自己入手,不再有其他人破坏他们的饮食布置,吃一回鸡就像过一回节,吃得放心,吃得开心。 “美土斗殴事情”处置终了,坏事故成好事,双方皆大欢欣。 坚持着大英帝国绅士遗风的英国战俘们,虽不屑于介入“美土斗殴事情”之类的是非矛盾,但他们仍享有着对此类事情的评论权: “好在中国人擅长排难解纷,否则事态很可能会扩展,构成严重结果。中国人受佛教的影响很深,佛教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纠葛双方还是美国战俘和土耳其战俘。又是打群架,又是土耳其战俘首先入手殴打美国战俘。 这回审问当事人,双方都讳莫如深,不肯供出打架的缘由。 这就有些蹊跷了。于是做思想工作,由所在的俘管团最高政治指导人夏时政委汇合战俘作讲演。 意愿军俘管处工作人员合影 夏时,湖北人,年轻的时分到上海一家香烟厂当工人,由中国第一代无产阶级反动家董必武引见参与中国共产党,长期从事工人运动,后来参与了新四军,不时做政治工作。 他个子不高,性格开朗,很健谈,看待任何人都显得和蔼可亲。他称战俘为“同窗”,战俘则称他“夏教员”,不称“长官”。 “夏教员”今天有点师道威严。不,简直有着法官的威严。 “同窗们逐一!”他挺直身子,板着面孔喊了一声,开端训话: “我们中国人民意愿军认真地实行《日内瓦国际条约》,这是众目睽睽的。能够无愧地说,我们宽待战俘,曾经超越了《日内瓦条约》的规范。” “你们不要遗忘,《日内瓦条约》中有一项条款规则,一切战俘必须恪守收留国的正常管理制度。你们中间有些人,屡屡违背战俘营的纪律,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今天发作的打架事情,有关当事人必须交待违纪经过和缘由,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为了维护战俘营的良好次序,纠正不良习尚,也为了你们的切身利益,我们一定要査清这件事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难得见到“夏教员”如此正颜厉色,战俘们震动了。 有几名战俘当场嚷嚷:“谁干的坏事应当有勇气站出来!”“要像个男子汉!”“不要拖累大家……” 当晚,第一个来认错的是美国战俘鲍比戴高乐。 他是法裔美国人,本是个坦克兵,下士军衔,在云山战场被俘,才19岁,金黄色头发,碧眼,矮矮胖胖的身体,红红的面颊上布满雀斑,一副顽童容貌。 他平常爱打篮球,性格生动,老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每个战俘中队都配有几名外语翻译,编制称号一概唤作教员,有的分管锻炼,有的分管生活。 鲍比找到分管锻炼的教员,神色恬然,双眼闪光,似乎一个调皮的孩子将自己的调皮活动当成英雄行为,带着几分自赏的神色向大人叙说自己的调皮经过。 “你们想象不到吧!你们这些清教徒管理的战俘营中,竟会有贩毒者和吸毒者。”他撇撇嘴,耸耸肩,说得神乎其神。 “贩毒?吸毒?!”教员大惊失色。 战俘们入营的时分,每人所带物品都是经过认真检査注销的。确曾有人带着毒品踏进战俘营,但都被没收,点滴不留。中国人民意愿军的俘管营绝对遏止任何战俘吸毒。 “是的,有人贩毒,就会有人吸毒……”鲍比觉得自己的叙说颇具悬念效果,便故意卖起了关子。 “谁贩毒?谁吸毒?”教员紧紧逼问。 “我参与了吸毒,我有错。至于谁贩毒,对不起,我不能说。” “为什么?有人要挟你?” “不,我在毒品成交的时分,向卖主发过誓,决不出卖他。”鲍比昂起头,颇有一点西部牛仔的气概。 “我来向你们认错,是由于我明白了这事不面子;即便在美国,政府也是遏止吸毒的。你们追査这件事,能够阻止展开,对我也有益处,趁我还没有成为瘾君子……” 教员迫不迭待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快说,什么毒品?哪里来的?” 鲍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撮干枯了的植物叶子。 有了线索和物证,案情调查势不可当。 几名意愿军分队干部和一些战俘见到干枯的植物叶子,都想起了战俘们集体上山打柴的情形…… 上山打柴,是为烧炕取暖和食堂烧饭用,平均每周上山一次。这样的机遇,战俘们都当成远足旅游一样快乐。 美国战俘嘴巴馋,心眼多,一钻进山林,就遍地寻觅各种野果,塞满口袋带回营区,用石块架起小炉灶,拿空罐头盒熬成果酱抹馒头吃。 而土耳其战俘大多没有这种雅兴,他们总是扎扎实实干活,反正干活是为自己干的,很卖力,扛回的柴火,跟美俘相比,不能一顶四,也能一顶三。 许多美俘肩上扛一根二三十斤重的枯树干,就得光着脊梁,把脱下的上衣垫在肩膀,还吼着劳动号子,神色活现得像鼎力神普通。 土耳其战俘就不一样,一人扛一百多斤二百来斤的木柴,走在坎坷山道上,鼻子里哼都不哼一声…… 哦!大家回想起来了,也有几个土耳其战俘打柴不专心,一到山上,总是花很多时间寻觅和釆集一种植物叶子,带回营区晒干珍藏。 有人问他们干什么用?他们比比划划地回答说是治疗毒虫咬伤用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外行人谁也不曾想到这几个土耳其战俘釆集的植物叶子,就是一种叫做野大麻的毒品,晒干后当香烟抽,能够产生迷幻效果。 几位懂土耳其语的翻译,分别找釆集过野大麻的土耳其战俘谈心,指明采毒贩毒吸毒是蜕化立功的行为,不只意愿军战俘营不能允许,你们的安拉和穆罕默德也不能允许…… 说得几个土耳其战俘大为动容,声泪俱下,当即交出了剩余的毒品,坦白了全部真相,又对天发誓,向安拉起誓,要痛改前非。 原来,土耳其战俘们采集了野大麻,除自己燃吸外,大部分向美国战俘兜售。 美俘们的口袋里都有军用钞票,可在“分离国军”范围内通用,具有这些钞票的人分开朝鲜时,还能够将军用钞票兑换成美圆带回家。 有些美俘吸野大麻上了毒瘾,吸毒量越来越大,军用钞票花完了就欠债,欠债欠多了就赖债,双方便又演出“全武行”了。 俘管营彻底査清了这个毒品销售团伙之后,只处分了两名态度恶劣的为首分子: 一名是始作俑者的土耳其战俘,一名是转手抬价销售又拒不坦白的美俘,各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写了认罪书才释放。其他人一概不予处分。 査禁毒品契合大多数战俘的心愿,他们热烈反对,向意愿军鼓掌喝彩,盛赞意愿军做了一件连上帝也会观赏的好事。 几天后,美俘中传开了谣言,说鲍比已被中共收购,成了最卑鄙的“职业告密者”。 一天晚上,鲍比睡得正香,忽然被一件钝器击中脑袋,昏了过去。 同伴们把他救醒后,发现床头有只袜子,袜子里有一块干硬了的洗衣肥皂,这就是击昏鲍比的凶器。 袜子和肥皂是谁的呢?好极了,只需找到这两件东西的主人,行凶者就跑不掉了。 不料一査对,袜子和肥皂都是鲍比自己的。原来,行凶者比人们想象的要聪明。 意愿军的工作人员又好气又好笑。这些美国佬,立功作案行凶报复,用的也是特殊的美国方式。 鲍比一度很苦恼。意愿军的工作人员只好为他掌管公道,有意透露了破获“毒品案”的全过程,说鲍比勇于招认错误,是人类良知的表示,每一个纯真仁慈的青年都会这样做。 他并没有诿罪任何人,更没有违犯美国人的道德规范。假如不是鲍比有面对谬误的勇气,野大麻毒祸还将扩展,势必祸害更多人。 于是很多得知了真相的战俘同伴都称誉鲍比做得对,是好小伙子。 鲍比笑了,笑得极甜。他和意愿军工作人员们也越来越接近,常當到意愿军的宿舍串门,还为意愿军唱几首动听的美国乡村歌曲。 鲍比笑得太早。或明或暗的寻衅依然跟随着他。一天,他有一双新发的棉胶鞋失窃了。中队长邱曼石同情他,说愿意为他申请重领一双。 “不,不。”鲍比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 “我知道是什么人拿了我的棉胶鞋,我还知道为什么要拿我的棉胶鞋 美国人随意不说“偷”字,连失窃者对行窃者也随意不说“偷”,而只说“拿”。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拿’你的棉胶鞋呢?”邱曼石十分诧异。 “破获了贩毒案件,有人受不了毒瘾熬煎,还在恨我哩!”鲍比一脸气愤。 “冬天冷,没有棉鞋可不行。你不要补发,穿什么啊?” “他会拿,我也会拿。” “以错对错总不是好措施!” “他拿我是无理的,我拿他是有理的,叫做‘合理反报复’。”鲍比耸耸肩,说得轻松自如,“人人都发了一双棉胶鞋。拿我棉胶鞋的人,肯定是把我的棉胶鞋藏起来了。我拿了他的,他就会穿上我的那一双,反正冻不着他。” 果真,第二天,邱曼石就见鲍比穿上了一双棉胶鞋,还自得地朝他指手划脚直乐。 或许,这也是美国式的道德规范!邱曼石只好一笑了之。 战俘营中奇事多。又是一桩奇事—— 十几名美国战俘找到教员告状:有个兵痞自称是“神牌手”,诱惑大家做扑克游戏,实践是赌博。 更让人氛围的是,闹不清他搞的什么小动作,连赌连赢,赢了上千元军用钞票,十七只手表。战俘们请求意愿军出面侦破案情并以诈骗罪论处。 严禁赌博,又是意愿军俘管营的法规之一。几名干部和教员立刻赶到现场,毫不留情地没收了全部赌注,并逐一发还给原主人。 不料,“神牌手”不服意愿军的判决,理直气壮地悍然表示“严重抗议”。 “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作弊。”他又挥手又拍胸膛,高声嚷嚷,“没有作弊的游戏都是合法的游戏。何况我是内华达州人,我们的州宪法上明文规则赌博合法。” “在美国,不止一个州有这样的州宪法条文……大伙儿既然都是自愿参与的,胜负都要算数,这就是我们美国的规矩。”“谁告密谁是狗娘养的。我不怕告密。输家假如不把曾经输给我的钱物还给我,未来回国我要向法庭起诉。” 他说得理直气壮,简直没有一个同伴勇于反驳。他还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当过德国人的战俘,对比之下,他深信中国人讲人道,不会加害于他。 所以他随遇而安,到了意愿军的战俘营中也不慌张,不惧怕,心情放松,没有压制感,玩扑克才干玩得开心,玩出水平,望风披靡…… 多么怪诞的逻辑!他赌博赢钱,竟是托了中国人民意愿军的福。 怎样处置才好呢?简直拿不出什么好措施。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的赌友们固然输得不甘心,却都招认他的这套理论; 事后不少输家暗地里还把发还的钱物又送回到他的手中,竟还连声说对不起。 而同时,他们对意愿军未能运用“洗脑”的高明伎俩,侦破“神牌手”的作弊伎俩却深感失望。 既然抓不住“神牌手”作弊的凭据,又只好认输,否则日后回国没脸做人,同伴们会笑话他们输不得钱,不像男子汉。 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两厢甘愿,弄得意愿军想管也难管。扑克牌是战俘们最普通的文娱工具,每个小队都有几副,总不能随意没收。 怎样办?教员只好找“神牌手”个别说话,启示他主动收敛一点。 “不论怎样说,赌博在全世界都不能算是文化行为吧?” “玩任何游戏不下一点赌注,没有刺激啊!”“神牌手”依旧神色恬然,对答如流,“作为战俘,日子究竟不好过。玩玩带一点刺激性的游戏,好打发时光忘掉忧虑嘛!” “我们并不遏止你们的一切合理文娱。可你作弊贏钱怎样也谈不上合理文娱。” “中国有句谚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是作弊总有一天要裸露。” “你曾经树敌很多,一旦裸露,他们将会对你怎样样?你想过没有?!那时分,战俘营当局想维护也维护不了你。” “何况,我们中国人憎恶投机倒把故弄玄虚自私自利这一套。你别以为高明,我们心里有数……” 一席话产生了震动作用。从此,“神牌手”果真变得识相了,随意不邀众聚赌; 倒是那些赌友们耐不住寂寞,宁可再输钱,也要频频向他应战。 奇特的是,这以后的“神牌手”神味大减,赢钱的概率骤然降落,弄得他也不愿多下赌注了。 这一来,又促使昔日百战百胜的赌友们赌兴大增,一心想复仇翻本…… 战俘中的赌博之风,就这样时起时落,禁而不绝。 好在战俘们身上都没有太多的硬通货与其他财富,俘虏营中也没有烈性酒可作为助燃剂,战俘们也慑于意愿军的俘管纪律,所以赌博的范围便难以扩展。 不时到朝鲜休战后战俘们遣返回国,不同方式的暗中赌博,实质上并未超越游戏的范畴,一直没有酿成任何灾难性结果。 不同国度不同民族的战俘,有着不同的习俗习气和生活方式,这可着实难为了承担收留任务的意愿军俘管人员。 既然讲宽待俘虏,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简单化、“一锅煮”,就得分别看待,从尊重他们的人格威严和基本权益岀发,满足他们的不同请求。 在缺乏制空权的战地条件下,处置一些小问题,常常也得花鼎力气,有时以至付出大代价。反正尽力而为就是了。 西方战俘不习气吃米饭,那就多供给面粉,多吃馒头,由于馒头像面包,他们称“中国面包”; 可是馒头究竟不同于面包,天天吃馒头又厌腻了。那好吧,就从国内订购了烤面包机,运进战俘营。从此,他们吃到了地道的洋面包。 喝彩声声! 土耳其旅的俘虏们激烈请求吃牛羊肉吃。那好吧,意愿军就从国内运来一批活蹦乱跳的山羊和黄牛,让土耳其战俘自行放牧在营区左近的山坡上,随吃随杀,烤着吃,煮着吃,悉听尊便。 喝彩声声! 不同战俘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同一个国度同一个民族的战俘也有不同的宗教信仰,有的信天主教,有的信基督教,宗教活动的方式和时间布置也不一样。 那好吧,不论谁信的神,都厚此薄彼,都不怠慢,活动场地和祈祷仪式所需物品,全由意愿军分离当地朝鲜政府辅佐处置,其他一切自主,各不相扰; 过宗教节日,还会按各自的习俗供给不同食物。 喝彩声声! 炮火隔断归乡路,战俘们人人都想念故乡与亲人。那好吧,给你们订外文报刊,给你们提供信纸信封并布置牢靠邮路,让你们给自己的家人通讯。 又是喝彩声声…… “国际大杂院”里杂务之杂,简直不胜枚举。 衣、食、住、行、敬神、思亲、防空、防灾、医疗卫生、体育锻炼、文化文娱,等等等等,开门何止七件事,件件都要意愿军为他们照顾周到。 对“分离国军”战俘们来说,“国际大杂院”究竟是个无法的小世界。 可是,小世界却以特有的方式联络着大千世界。从这里,许多战俘将开端重新审视一切。 不只对眼前这场残酷的战争作出重新评价,还将对原有的敌友规范和自己的人生价值作出重新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