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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十八回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谏痴人 正说着，平儿过来瞧宝钗，并探听邢夫人的口吻。王夫人将邢夫人的话说了一遍。平儿呆了半天，跪下求道：“巧姐儿终身全仗着太太。若信了人家的话，岂但姑娘一辈子受了苦，便是琏二爷回来怎样说呢？”王夫人道：“你是个明白人，起来，听我说。巧姐儿到底是大太太孙女儿，他要作主，我能够拦他么？”宝玉劝道：“无障碍的，只需明白就是了。”平儿生怕宝玉疯癫嚷出来，也并不言语，回了王夫人竟自去了。 这里王夫人想到烦闷，一阵心痛。叫丫头扶着勉强回到自己房中躺下，不叫宝玉宝钗过来，说睡睡就好的。自己却也烦闷，听见说李婶娘来了也不迭接待。只见贾兰进来请了安，回道：“今早爷爷那里打发人带了一封书子来，外头小子们传进来的。我母亲接了正要过来，因我老娘来了，叫我先呈给太太瞧，回来我母亲就过来来回太太。还说我老娘要过来呢。”说着，一面把书子呈上。王夫人一面接书，一面问道：“你老娘来作什么？”贾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见我老娘说，我三姨儿的婆婆家有什么信儿来了。”王夫人听了，想起来还是前次给甄宝玉说了李绮，后来放定下茶，想来此时甄家要娶过门，所以李婶娘来磋商这件事情，便点点头儿。一面拆开书信，见上面写着道： 近因沿途俱系海疆凯旋船只，不能疾速前行。闻探姐随翁婿来都，不知曾有信否？前接到琏侄手禀，知大老爷身体欠安，亦不知已有确信否？宝玉兰哥场期已近，务须实心用功，不可怠惰。老太太灵柩抵家，尚需日时。我身体平善，不用牵挂。此谕宝玉等知道。月日手书。蓉儿另禀。 王夫人看了，仍旧递给贾兰，说：“你拿去给你二叔叔瞧瞧，还交给你母亲罢。” 正说着，李纨同李婶娘过来。请安问好毕，王夫人让了坐。李婶娘便将甄家要娶李绮的话说了一遍。大家商议了一会子。李纨因问王夫人道：“老爷的书子太太看过了么？”王夫人道：“看过了。”贾兰便拿着给他母亲瞧。李纨看了道：“三姑娘出门了好几年，总没有来，往常要回京了。太太也放了好些心。”王夫人道：“我本是心痛，看见探丫头要回来了，心里略好些。只是不知几时才到。”李婶娘便问了贾政在路好。李纨因向贾兰道：“哥儿瞧见了？场期近了，你爷爷想念的什么似的。你快拿了去给二叔叔瞧去罢。”李婶娘道：“他们爷儿两个又没进过学，怎样能下场呢？”王夫人道：“他爷爷做粮道的起身时，给他们爷儿两个援了例监了。”李婶娘点头。贾兰一面拿着书子出来，来找宝玉。 却说宝玉送了王夫人去后，正拿着《秋水》一篇在那里细玩。宝钗从里间走出，见他看的自得忘言，便走过来一看，见是这个，心里着实烦闷。细想他只顾把这些出世离群的话当作一件正派事，终久不妥。看他这种光景，料劝不外来，便坐在宝玉旁边，怔怔的坐着。宝玉见他这般，便道：“你这又是为什么？”宝钗道：“我想你我既为夫妇，你便是我终身的倚靠，却不在情欲之私。论起荣华富贵，原不外是过眼烟云，但自古圣贤，以人品根柢(dǐ)为重……”宝玉也没听完，把那书本搁在旁边，轻轻的笑道：“据你说人品根柢，又是什么古圣贤，你可知古圣贤说过‘不失其赤子之心’？那赤子有什么益处，不外是无知无识无贪无忌。我们生来已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普通，怎样能跳出这般尘网？往常才知道‘聚散浮生’四字，古人说了，不曾提示一个。既要讲到人品根柢，谁是到那太初一步位置的？”宝钗道：“你既说‘赤子之心’，古圣贤原以忠孝为赤子之心，并不是遁世离群无关无系为赤子之心。尧舜禹汤周孔时辰以救民济世为心，所谓赤子之心，原不外是‘不忍’二字。若你刚才所说的，忍于丢弃天伦，还成什么道理？”宝玉点头笑道：“尧舜不强巢许，武周不强夷齐。”宝钗不等他说完，便道：“你这个话益发不是了。古来若都是巢许夷齐，为什么往常人又把尧舜周孔称为圣贤呢？况且你自比夷齐，更不成话。伯夷叔齐原是生在殷商末世，有许多难处之事，所以才有托而逃。当此圣世，我们世受国恩，祖父锦衣玉食；况你自有生以来，自逝世的老太太以及老爷太太视如珍宝。你刚才所说，自己想一想是与不是？” 宝玉听了，也不答言，只需仰头笑容。宝钗因又劝道：“你既理屈词穷，我劝你从此把心收一收，好好的用用功。但能赢得一第，便是从此而止，也不枉天恩祖德了。”宝玉点了点头，叹了口吻说道：“一第呢，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你这个‘从此而止，不枉天恩祖德’却还不离其宗。”宝钗未及答言，袭人过来说道：“刚才二奶奶说的古圣先贤，我们也不懂。我只想着我们这些人从小儿辛辛劳苦跟着二爷，不知陪了多少当心，论起理来原应当的，但只二爷也该体谅体谅。况二奶奶替二爷在老爷太太跟前行了多少孝道，就是二爷不以夫妻为事，也不可太孤负了人心。至于神仙那一层，更是谎言，谁见过有走到凡间来的神仙呢？那里来的这么个和尚，说了些混话，二爷就信了真。二爷是读书的人，难道他的话比老爷太太还重么！”宝玉听了，低头不语。 （本音频为原创， 如需转载请联络我们或注明出处。） 欢 迎 收 听 晏积瑄，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著名节目掌管人、播音指导。国内著名的影视剧配音演员、小说演播艺术家、朗诵艺术家，曾任八一电影制片厂专题片解说员。曾先后为《武则天》中的武则天配音，为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孝庄太后和惠妃配音，为电视连续剧《少年天子》孝庄太后配音，为《黑客帝国》《阿凡达》等多部电影配音。在本项目中，晏积瑄演播《红楼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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