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长安到敦煌约1800公里,今日搭乘高铁,11小时即可抵达。若坐飞机,则只需两个半小时。但在现代交通工具尚未呈现的古代,官员僧侣沿驿道出行,则需求约40到60天。即便是军情急报,快马八百里飞驰,至少也需求8天才干抵达长安。距离,是古代历史上各大帝国都必须面临的困境。 活动照片 上月中旬,邺架轩沙龙请到两位著名古代世界史专家,首都师范大学晏绍祥教授与清华大学张绪山教授,盘绕晏绍祥新书《与距离斗争:中国和西方的古代世界史研讨》展开,聊聊距离与古代帝国的管理。 以下内容整理自现场速记 晏绍祥:古代世界有一些范围比较庞大的国度,好比汉朝的东西距离将近4000公里,南北大约是5000多公里。这么大的范围在我们今天看来似乎不是问题,特别是高铁制造出来之后,从北京到广州,依照往常的速度大约是8个小时。可是在古代的话,这是一个十分大的问题。 波斯的状况我们相对分明,由于有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记载。他说,从小亚细亚的以弗所(今土耳其的伊兹密尔),到波斯帝国的行政中心苏撒(在今天的伊朗高原上),假如一个人步行,正常状况下需求3个月的时间能够抵达。3个月是什么概念?信送进来,到苏撒后由专人呈送给波斯国王,等他看到后再跟大臣们磋商磋商,然后把命令发回去,一来一回可能半年就过去了。 罗马帝国东西距离是5000多公里,从英国的哈德良长城到东边的幼发拉底河,大约是5400多公里。我们往常还能看到一些古代的数据,好比从君士坦丁堡,往常叫伊斯坦布尔,到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走海路的话正常需求15天,走陆路时间更长。从罗马到亚历山大里亚大约也需求七八天,还是在顺风的时分。走陆路从意大利到西班牙,需求走一个月。 幅员广大的波斯帝国 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交通、通讯特别方便的时期,常常不会太多留意古代这些庞大的国度,当它们想控制中央的时分所面对的交通、通讯距离上庞大的应战。而这些应战,有时分会直接地影响历史事情的走向。 大流士准备先平定埃及。他先把军队集中在今天的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准备穿过西奈半岛进入埃及。由于军队范围太大,有几十万,没措施经过海陆运送,所以他还是选择从陆路进入埃及。这又破费了很长时间。十分不巧的是,大流士刚刚把军队准备好,自己就病故了。他的儿子薛西斯登基后,好不容易用两三年把埃及平定了,才想起还得去打希腊。就在这期间,雅典发作了一个很重要的变更,是什么呢?就是地米斯托克利压服雅典人建造了一支有200条战船的庞大舰队。以前雅典没有舰队,只需六七十条船,像公元489年进攻帕洛斯时的那些。这些船其实是运兵船,不能叫舰队。 萨拉米斯海战希腊人大获全胜 等到公元前480年,薛西斯终于能够进攻希腊时,雅典的舰队曾经建起来了。试想一下,假如没有雅典的这支舰队,萨拉米斯战役还能打赢吗?大约很难。当时集中在萨拉米斯的希腊舰队有380多条船。雅典人后来很自得,说我们提供了希腊舰队的大多数船只。假如大流士当时能够很快征兵然后回去打希腊,那结局可能就十分不一样了。由于距离这个要素的影响,当然也有制度方面的缘由,构成了整个历史事情的不同走向。 古代的大国,要抑止距离带来的应战管理国度,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中国学界有一个习气,就是常把专制主义和集权连在一块。往常专制主义提的相对较少,但是集权还是经常提的。但是实践上,关于古代的帝国而言,集权是不太容易完成的。一个很简单的缘由,就是刚才说的距离问题。北京大学的彭小瑜教授写过一篇文章,叫《由刑法的宽免说到“专制主义集权”的可疑》,其中有一个重要论点:真正的集权制度要到近代以后才干完成,而且常常是在民主国度才干完成。在古代,集权很大水平上是理论上和观念层面的,在政管理论中不太容易做到。 就罗马而言,即便是在帝国时期,中央管理的基本单位依然是城市,以皇帝为首的政府不太管。所以罗马帝国官僚体系的兴隆水平,跟古代中国比还差得很远。实践上到2世纪时,整个罗马城的官员大约只需100多人,其中还包含一些组织节日表演等等的官员。一个行省内连总督在内的大小官员可能也就十来个人。整个官僚体系能够说是不太兴隆的,职业的官僚数量很少。罗马帝国时期,城市里很多时分是少数富人掌权,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寡头制。这些人相互之间会有争斗,意见分歧需求仲裁时,就要找总督。总督假如判定不了,再请示皇帝。 古罗马塞维鲁凯旋门遗址 我们往常能够看到小普林尼总督给皇帝图拉真的书信。小普林尼在当时的比提尼亚当总督,就是今天亮海海峡旁边,他的信送到罗马要一个月。到罗马后,信件被交给皇帝,然后由皇帝的秘书班子来回信。图拉真跟小普林尼关系比较好,有时分图拉真也会自己回信。命令回到比提尼亚可能两个多月过去了,小普林尼再把指示传送到自治市。事情的处置总共需求大约三个月。有人剖析说,很多时分,总督只是把请示皇帝作为拖延的借口,随中央去吵,懒得管理就说我决议不了,去请示皇帝,等指示回来事情也过去了。 波斯帝国不太一样。波斯的总督是由波斯大王直接任命的,国王关于总督来讲是绝对的主宰。但是总督在处置中央事务时还是有很高自主性的。波斯有二十多个总督,波斯大王没措施每天盯着他们。总督跟中央更基层的共同体,基本上都是依照习气处置事务的。好比希腊人城市米利都,有一段时间处在波斯统治之下,权益斗争十分严重,最后米利都人自己受不了了,就请来帕洛斯人仲裁。仲裁的结果是,把管理城市的权益交给“会种地的人”,事情就这样处置了,总督并未出面。相比之下,秦朝可能管得比较紧,权益不时渗透到乡里。但汉代,至少在汉武帝之前,每个郡守在中央事务上还有较大的自主性,官员改换的频率也没有那么高。 所以总体而言,古代这些庞大帝国的管理,更多的是充沛发挥中央的自主性,而集权实践上是很难完成的。 图拉真,安敦尼王朝第二任皇帝,罗马五贤帝之一 张绪山:我们讨论问题的时分常常容易概念不清。要谈专制主义与集权问题,首先要弄分明什么是“专制主义”。往常有种说法,称“专制主义”是外来的概念,不是本土的,是西方殖民主义的产物。像侯旭东教员的一篇文章,叫《中国古代专制说的学问考古》。其中一个主要观念是,“专制主义”这个词是亚里士多德的发明,它来自西方,不是中国原生的概念。据我了解,“专制主义”概念的关键是“专”。“专”是什么?垄断,这里有几层意义。第一个层次是皇帝垄断,他的意志就是法律,不与他人分享权益。这不是说他完整不按法律行事,而是说他不想遵违法律的时分,没有力气能够阻止他。第二个层次是家族垄断,中心权益的传承垄断在崇高家族手里,靠血缘传承,其他人不得介入。第三个层次,进入统治阶级的官员享有不同于老庶民的权益。这也是“专”,范围大一些。而且官员阶级的垄断与皇帝和崇高家族的垄断不一样,是有等级的。“专制主义”的关键,在于前两个“垄断”。 “专制主义”的概念最初是亚里士多德用来描画波斯的。亚里士多德对东方的了解只限于波斯,他依据波斯的制度跟希腊城邦制度的区别总结出“专制”的概念。这里就触及到一个学理的问题——他总结的概念,我们能否能够用?首先要思索的不是谁首先提出或发明了这个概念,而是概念的有效性。学术无西东,关键是看它能否描画事实,是不是契合实践,这才是最重要的。换句话,“专制主义”这个概念能否可用,关键是看它总结的原理用来描画中国社会是不是有效。 亚里士多德 另外,关于“集权”,能否一定指权益要贯串到社会最底层呢?如前面提到的,在古代社会,空间距离是没法抑止的,任何王权(或皇权)都不能完整抑止这个问题的。“一杆子插到底”式的统治,只需在近代工业化以后才能够完成,古代是做不到的。中国古代有“天高皇帝远”的俗语,并非完整是想象。郑板桥在潍县(今潍坊)做过知县,那里当时的办事人员就未几,中央事务主要靠乡绅来处置,所以管理成本很低。中国历史上的官民比例是有统计的:周朝为1:7777人,秦朝为1:7979人,汉朝为1:7934人,隋朝为1:9926人,唐朝为1:2927人,元朝为1:2813人,明朝为1:2299人,清朝为1:911人。所谓“集权”,可能是在郡县以上的官员任命、布置上,从这个意义上来了解会更好。 提问: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一棵树能长多高,是由它的有效信息传输效率决议的。在古代,无论是通讯还是交通,都遭到距离的限制,为什么还会构成如此大的帝国?哪怕它在管理上依然依托中央自治,方式上还要存在皇帝和贵族,这种看起来效率不高的体制。 第二个问题,之前读到一些内容引见到中西方“皇帝”的差别。有说法称,中国的皇帝受尊重是由于他有权,或者说我们尊重的是权益,而不是这个掌权者自身;而在某些文化当中,可能更受尊重的是皇帝自己。想请问皇帝制度在古代到底起到怎样的作用?谢谢。 晏绍祥:这两个问题都十分关键。第一个问题实践上触及到古代的国度为什么要扩张。既然国度大了管不外来,为什么还要费力扩张,要去打仗呢?这就要说到古代战争的缘由。最基本的观念是,古代的扩张可能是消费和农业展开的一种结果。由于社会消费有了剩余之后,一方有才干把另一方控制住,从那里抢掠,再把抢掠转化成常规的管理、收税。 在古代,不论是希腊还是罗马,战争——特别是胜利的战争——都是最快的发财伎俩。波斯大王的常见做法是,各省的税收交上来之后,把银子凝结倒在一个大瓮里凝固,等需求用时再把瓮敲掉,用多少切多少。雅典在统治盟邦时,也采用了这种措施,供金收上来之后就存到金库里,需求的时分再翻开。罗马降服,做法是没收对方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土地,当然都是最好的中央,然后把穷人送到被降服的中央去定居,其实是把自己国内的一些不安定要素送进来。总之,消费力和消费关系,可能是古代国度扩张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缘由。另外,私有制产生以后,就像马克思说的,人的几项愿望,其中之一就是对财富的占有欲,总是控制的越多越好。而且这也是一种权益的彰显。这个可能也是缘由之一。 罗马降服不列颠 当然,古代国度的扩张也不是无限的,限制是什么呢?消费力的展开水平,包含交通和通讯的展开水平。扩张到一定的水平,即便再想去打、去管理,可能也没措施了。好比罗马,当它在东方遇到帕提亚、萨珊波斯,固然打了几次也经常能赢,以至图拉真曾占领帕提亚都城泰西封,但最终它还是放弃了,由于管不了那么远。 第二个问题,中外对皇帝的不同见地,是权益意味还是权益依附于人。我觉得恐怕两种都有。在古代,罗马、波斯还有中国的皇帝都有很强的意味意义,代表着国度,代表着他统治的地域。但同时,他们的确控制权益,这是毫无疑问的。你必须尊重他,而且尊重的方式还不能错。希罗多德《历史》里记载了一则故事。波斯大王薛西斯远征希腊时经过吕底亚,当地一位富豪款待了他。薛西斯很快乐,送了他7000大流克,让他的财富抵达了400万。这位富豪觉得国王对我挺好,于是提出了一个央求。他说,我的四个儿子都被征入军队了,能不能把我的长子留下,未来继承家业。薛西斯一听就勃然大怒,说我身为皇帝都能御驾亲征,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第二天赋开时,薛西斯说,儿子能够给你留下。然后就下令把富豪的儿子一劈两半,尸体放在道路两旁,让一切的军队从中穿过去。这个故事不一定完整真实,但它明显表示出国王的权威。 希罗多德《历史》 张绪山:关于帝制,我以为一切国度,无论其政治制度如何,都有两个基本功用:对外扩张或避免外来入侵,对内维护统治与谐和社会关系。君主不只是国度的意味,它的谐和功用也是社会运转不可短少的。在人们的认识中,君主既是无形而笼统的,也是有形而细致的。英国反动杀掉君主,是由于人们以为君主没有很好地实行职责,但无形的君主制保存了下来。《国王的两个身体》这本书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与距离斗争:中国和西方的古代世界史研讨》 晏绍祥著 知名世界古代史专家晏绍祥 勾勒古代世界史严重问题及研讨概貌 |